夕说:“好孩子,你已经忍耐了很久了吧。”庞然大物轻笑着:“也难为你到现在才问出来。”
就算是舒莫,也觉得现在的夕看上去实在是有点恐怖地过头了一些,他和希的关系似乎是一个不可以提及的秘密,一个不应该触犯的禁忌。但他并未开口责怪舒莫,毕竟如果连他都没有资格知晓,那么还有谁有资格呢?
于是夕微微歪着头,他的手指伸出抵在下巴上,接着以一种很平淡地语气说道:
“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
舒莫的思绪一顿,然后完全卡壳了。
咔咔咔,仿佛能够听见青年脑中的齿轮疯狂转动,然后一瞬间卡死的声音。舒莫甚至有些回不过神,他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是因为……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
舒莫是有点想笑的,但看着夕的样子,他笑着笑着,然后笑不出来了。
夕仍然微笑着看着他,那笑意柔和,让人会想要进去打个滚,然后溺死在里面。舒莫望着那副笑颜,却整个人汗毛直立起来,难以形容的惊悚和疑惑。
“是因为我?”舒莫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摸不着头脑:“可我,可我……”
从未见过你。
舒莫显得有些无法理解起来,他望着面前的夕,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难道说是他在失忆的时候,突然遇到了希,接着在失忆状态的时候对希重拳出击,间接导致了希受了什么伤,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舒莫越想,就越觉得此事竟然如此有道理,他看着夕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了起来:夕该不会突然出手抓住他,然后也对他重拳出击报复回来吧?
失忆状态的他做的事情,能不能和他本人切割……舒莫感到十分无奈,这种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欠了一屁股账,然后睡醒后一脸懵逼地发现自己债主一个个地上门要债的感觉是何等的一言难尽。最恐怖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那么说。
不过按照现在他和夕的关系,舒莫想,夕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可能不是对他重拳出击,比起人身安全,他应该更需要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舒莫的脑洞越开越大,想得有些远了,夕看着他双眼微微发空的模样,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男人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莫瞬间回过了神,夕看着他,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和你无关,但又确实是因为你。”
接着,舒莫听见夕说:“我找不到你,舒莫。”
男人的语气沉沉的,像是回忆起了曾经的过往,那段时间,希陷入了一种完全的疯魔状态,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想管,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找到舒莫、不惜一切代价,去将舒莫找出来——然后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在那个情况下,如果希真的找到了舒莫,那么舒莫可能真的会被他关一辈子。幸运又不幸的是,希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在高塔里寻找到舒莫的身影。
圣者是何等存在?所有污染物,哪怕是真理的代价,想要直接定位舒莫的所在也只是在痴人说梦,就算是高塔内最强大的先知和占卜师,也无法寻觅到舒莫的痕迹。
希近乎疯魔地寻找了几年,在那段时间里,他对自己说:如果舒莫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他就什么都可以听他的。
只要是舒莫不喜欢他做的事情,他就再也不去做了,希苦苦寻觅了很久,他对自己说,只要舒莫愿意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他就再也不杀人了。
最后,希什么都没有找到,男人在当时看似平静,实则已经彻底陷入了偏执中,他在思考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将高塔内的所有生灵全部屠杀殆尽,那么舒莫还能再继续躲着他吗?
如果他一直找不到一个人该怎么办?
那就把其他人全部杀光,这样,舒莫就将无处可藏。
一头白发的男人微笑起来,但那笑容里……却什么都没有。
希几乎就要那么做了,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准备先从四层开始清理,因为他记得舒莫曾经对他说过,他在四层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阻止希这么做的,是一场不算意外的意外,如果希真的开始动手,那么他将在一瞬间成为整个高塔的敌人,审判所可能做梦都会笑醒。但希的行动却被迫中止了,并非他突然改变了念头,而是因为希遭受到了重创,接着,男人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被分割分化,希和夕就此被分割开来,从希的影子中,浑身漆黑的怪物爬了出来,因继承了希的执念,所以在他的心中,毁灭高塔中的一切,就是他唯一的职责。
犹如太阳的阴影被切割,光与暗就此分离,他们可以重新变为一体,那样的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希。
但夕和希却微妙地并不想那么做,希在与夕分割后,虽仍然冷酷、残暴,但比起之前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极度空洞冷漠起来,他仍保持着对舒莫的执念,却已经可以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符合利益,又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
而夕则不愿再被束缚,他想要去毁灭一切,然后在毁灭一切后,将舒莫独占。两个人的念头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分歧,希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大脑不再被近乎恐怖的疯狂执念所占据,变成了外界眼中冷酷但又受人憧憬的日柱;而夕则只想要毁灭一切,建立属于自己的神国。
局面就暂且尬住。夕想要独自离开,去做他想要做的事,但希认为他这样必定会惹出后患,于是希出手,将夕留了下来,并扔进了这个牢笼中。
说到这里,舒莫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变得茫然起来,夕看着他此时的表情,接着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
“所以,你知道我想说明什么了吧。”
舒莫咽了咽口水,他迟疑了片刻后,接着,青年摇了摇头。
夕盯着他,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人,当然,舒莫完全看不见他面具下的是何种表情,但夕却轻轻地笑道:“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
“那个,在外界眼里的完美日柱,他根本就不是真的爱你!”
舒莫:“……”
舒莫:“这个,我感觉……”
“你根本就不理解。”夕伸出手,他的两双手紧紧扼住面前的人,疯狂的、满溢而出的情感几近将人淹没,那是何等扭曲的感情,只是望见一丝涟漪,就足以让人震撼。
“他对你的爱,是带着利益、带着算计的爱,那根本就不是纯粹的爱。”
夕握住舒莫的肩膀,接着去抚摸他的脸,轻声说:“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舒莫。你没有看出来吗?如果是我……我根本就不可能会将你送到这里来。”
舒莫望着面前的人,一双绿眸显得有一丝惊讶、一丝疑惑,但唯独没有恐惧。夕看着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心里就骤然生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喜爱,就是这样,舒莫是最好的,舒莫永远都不会畏惧他……
“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会杀光所有见到你的人,然后把你藏起来。”
舒莫小声地、很轻地吞咽了一下,喉头滚动了一圈,才将那口唾沫咽下去。他的动作细微极了,就像是唯恐最细微的一丝细节都会刺激到面前的怪物一样。最恐怖的是,舒莫听得头皮发麻的同时,也突然意识到:夕绝对没有在夸大其词,他是真的想这么做、也绝对会这么做。
“我会将所有接触到你的、见到你的人全部杀光,然后让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白皙漂亮的骨手伸出,犹如一只漂亮的蜘蛛般趴伏在舒莫的脸上,然后满怀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脸:“这才是我爱你的方式,这才是最纯粹的、最好的爱。”
这根本不是爱。
舒莫想。
这是……占有和偏执。
面前的夕究竟疯到了什么程度。舒莫思考着这个问题,但他却没有想过,即使到了这种程度,他的心里也只有对夕的忧虑,却没有任何的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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