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荼看到漫画里同时出现了他和顾鸿影两个人,分列在漫画的两端,他的身影要稍微实一些,顾鸿影的更虚幻,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同样都是弯弯曲曲的狭窄明亮的走廊,只是他们走过的每一处都会慢慢黯淡下来,被身后无尽的黑暗吞噬。
黑暗的边缘沁出浓厚的红,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虞荼和顾鸿影的手重叠在一起,一同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
白光大盛之后,画面又重回清晰,他看到了族长。
族长平素很喜欢捉弄人,信奉“能动手绝不逼逼”的观念,但现在,虞荼看到了全然不同的他。依旧是那张仙气飘飘的脸,但怒火好像压抑在了眼睛里,化作了凝在眉梢眼角的肃杀寒意。
“不可能。”他说。
漫画里,帝屋好看到令人眩晕,但同样冷漠得令人生畏:“江绛,没人活该为这个计划牺牲。”
他们对视的画面被绘制得极其浓墨重彩,有种令人胆战心惊的不详。
“人的一生很短暂,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江绛笑了笑,“我不会逼您认同我的计划,但或早或晚,他们一定会走到那条路上去。”
“顺命破局,避无可避。”
第132章
什么顺命破局?什么避无可避?
虞荼下意识地往后点了一下, 却发现这一次的更新他已经全部看完了。
虞荼:“……?”
族长拒绝了什么事?江局所说的“计划”是什么?那条路……又是什么路?
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虞荼在这一刻,与很久之前的顾鸿影的想法有了微妙的重合———拒绝谜语人!
虞荼盯着漫画的最后一页,恨不得将这页盯出朵花儿来, 但无论他怎么看漫画, 天衍也不可能无中生有, 给他凭空还原出那天他离开后的全部谈话。
虞荼哀哀地叹了一口气,捞起在他脚边打转嗷嗷叫的小灰,狠狠撸了一把它的狗头。
他的日子好难过啊!
虞荼点进了读者论坛, 读者论坛这时也在“群魔乱舞”,【有种别当谜语人】的帖子已经被顶成了热度NO.1———看样子大家对漫画里很多重要信息被遮遮掩掩同样很不满。
虞荼随意翻了几页,却忽然坐直了身体,他怀里毛被揉得到处支棱的小灰茫然地抬起头来, 发出一声疑惑的:“汪?”
虞荼这时候的心神却全转移到读者论坛上了———读者论坛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依旧和之前一样,什么信息都有。截美图的、磕cp的、讨论战力的、线下交友的……一切和以往相比,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但虞荼就是觉得不对。
这些更新度极快的帖子里, 总有些帖子有些他觉得熟悉的痕迹,就好像官方的手笔。难道异处局终于突破了天衍的某种封锁, 接触到了漫画?
虞荼忽然想起之前他添加的那个线下群, 里面有个后加进来的大佬, 叫[留取丹心], 他放上来的那些一看就不能过审的、打了马赛克还依旧能看出血淋淋的照片, 一看就是近距离接触的, 不然拿不到一手资料,虞荼一开始还以为[留取丹心]是医院的医生或护士。
他所添加的这个线下群一直没凉下去, 保持着一定的活跃度,[留取丹心]偶尔会冒泡, 带来一些新的消息,现在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倒回去怀疑,就会发现他好像在有意引导着整个群里的人有关漫画的想法。
留取丹心……照汗青。
应该不是巧合,十有八九就是官方的人。
在猜测到官方开始意识到漫画的存在,并尝试着知晓漫画内容并引导群众后,不得不说,虞荼内心是松了一大口气的。
里世界的人没办法看到漫画,虞荼也没有合理的方法将漫画向异处局透露,他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看不见,只有他是例外。
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他,无论是他能看到漫画,还是不夜侯是他的马甲,这些事都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绝对、绝对不可以透露。
又沉迷了一会儿论坛后,虞荼放下饱受“摧残”的小灰,看着它颠颠颠甩着小肚子,歪到自己的窝里去生胖气。
看着小灰的背影,虞荼忽然想到现在网上很流行的一个梗———“爱是常觉亏欠”。
不过看那些拍摄视频的人晒出来的一辆辆猫猫狗狗,好像开个根号也没有缺爱的痕迹。而小灰的体型,似乎也在往煤气罐罐方面发展。
虞荼盯着它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那背影相当圆润,他决定把小灰锻炼身体的训练提上日程,好好一只神兽走出去,总不能像胖香肠上插着四根筷子吧?
在生胖气的小灰莫名打了个寒颤,它觉得自己应该是饿了,于是从窝里拖出磨牙棒,开始进行愉快的上午茶。
早餐、上午茶、中餐、下午茶、晚餐、宵夜———长身体的修勾一天要吃六顿才会拥有快乐!
在小灰“咔嚓咔嚓”的背景音里,虞荼捧了本书在看,既然问题没办法解决,就只能看开了。
躺椅微微摇晃,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静谧。太阳偏西,快要落山时,许久未曾有过客人的茶馆大门被敲响了,虞荼微微抬眼,来者熟悉又陌生。
说熟悉,是因为这人身上穿着异处局统一的制服,说陌生,是因为来的人虞荼只在漫画里见过。
顾鸿影的爸爸,霍寒枝。
霍寒枝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温和礼貌。
“前辈好。”他说,“冒昧一问,您能否请我喝杯茶?”
*
异处局,麒麟议室。
悬浮在空中的镜面波光粼粼,映出霍寒枝敲响茶馆大门的画面,等到他进去后,镜面泛起波光,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整个议室安静而沉默。
“江局就不想说些什么?”镜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江绛,一个是帝屋,“不愤怒?不生气?”
“没有谁是天生的圣人,生来注定要被牺牲还不怨恨。”江绛出乎意料的平静,“顾鸿影是他的孩子,为自己的孩子想方设法谋求生路,本就是人之常情。”
“说的好。”帝屋拍了拍掌心,室内响起敷衍的鼓掌声,“江局的决心,看起来不容动摇。”
“我只会做最优解。”江绛伸手让镜面的波动停滞下来,它慢慢回落到桌上,变成一面平平无奇的镜子,“在这个位置的人,必须做最优解。”
“草木族的生命漫长,所以珍惜每一个幼崽,人类的生命短暂,并不意味着不珍贵。”江绛说,“帝屋族长,我本该这样说。”
“我确实不喜欢言语机锋,但并不代表我没有脑子。”帝屋冷静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可靠,褪去那有点乐子人的外壳,他始终是活了很久的一族之长,“我反对的点,你心知肚明。”
哪怕不是虞荼,是任何一个草木族的幼崽,帝屋都不会让他顶在前面,一个计划如果要以孩子作为牺牲,未免太过荒唐。
“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还没死呢。”
“前提是我们的死亡有意义。”江绛直视着他,“我也不希望有那一天。”
在帝屋开口说话前,江绛移开了视线:“草木族不去见见那位前辈?”
帝屋知道,江绛不想再和他说这个话题了。不是因为害怕吵架害怕争执,而是因为没有意义。
江绛也好,帝屋也罢,他们都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信念而改变的人。
他们只会做自己。
帝屋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人类一生不过短短百年,有时却比顽石还固执,对也好错也罢,从来都不会回头。
传送符在他手中绽开,帝屋的身形渐渐消失,谁都没有说服谁。
江绛没有去看他,她只是盯着桌上那面平平无奇的镜子,镜面已经有些黯淡了,中心裂开了一条并不明显的缝隙。
江绛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那道裂隙:“没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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