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荼在他们的注视下发出一声冷笑。他之前拿着燃烧的红纸搞追逐战的时候,就特意绕到一个角落拽下了一条很长的白色布条,现在红纸烧完,到了白色布条该上场的时候了。
虞荼“咔哒”一声打开打火机,把白色布条凑到火焰前:“来啊!继续啊!”
反正过了今天,他也不知道两个任务交集后会异化成什么鬼样子,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任务结束时,还不如现在先出一口恶气!
“我看这个房子也是木头的!要不我干脆把房子烧了!”虞荼现在的表情比纸扎人还丧心病狂,“你们把我弄死,我就把你们烧死!烧不死的就被太阳晒死!”
“我们一起同归于尽!”虞荼说得铿锵有力,“主打一个无人生还!”
他的话掷地有声,沉默在这方阴暗的空间里无声蔓延———或许是没有鬼见过这种阵仗。
打火机不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那一点火苗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像在挑战鬼的心理承受极限。
双方僵持了好一阵子,缩在墙角的黑色浪潮率先妥协,它们沿着墙缝慢慢四散开,融入到了地砖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纸扎人还是趴在房梁上,依旧是那幅古怪的姿态,只是上面传来的恶意少了不少,估计是控制着纸扎人的东西暂时离开了。
虞荼终于舍得将打火机的火苗从白布条下挪开,他收回打火机的那一刻,有种这方空间松了一口气的错觉。
对他能暂时构成威胁的东西都消失,虞荼抓紧时间开始搜寻这栋旧楼,如果是明天过来,可未必就有今天这么顺利了。
旧楼共有上下两层,第一层铺着四四方方的石砖,中心的承重柱被修砌成塔的模样,黑色浪潮散去后,光线亮了点,能看清塔足有十八层,每两层的间隔都很短,四方挖着拳头大的黑洞,虞荼用打火机在洞口照了照,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除了塔形承重柱外,一层的房梁也修得特别怪异,不知道承重是怎么设计的,反正站在底下抬头看,就像一张从上而下铺下来的网,人站在底下,就似网中的猎物。
虞荼在一楼转了一圈后,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的楼梯修得极窄,人只能侧着身子贴着墙,像横着的螃蟹一样往上爬,但台阶又修得很高,每个台阶有近半米,虞荼背靠着木质的楼梯,好像靠在一块冰上,面前是腐朽的木扶手,手碰上去就会发出“吱呀——”的颤音。
在这样的环境里,虞荼甚至走了一下神。那些黑色的东西还是没有经验,如果选在人爬楼梯的时候袭击,那才是中瓮中捉鳖,嘎嘎乱杀。
好在它们和纸扎人似乎都没有心眼儿,虞荼顺利地爬到了二楼。二楼其实就是沿着房梁修建的一圈窄窄的楼梯,楼梯在旧楼上方盘旋了一圈,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
这个楼梯修得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使用者,有的地方还能勉强站直,有的地方只能弯着腰苟过去,不然便会一头撞上房梁。
虞荼才绕着窄窄的楼梯走了半圈,头上就挂满了蜘蛛网。他现在站的位置已经能看到趴在房梁上的纸扎人了,那个纸扎人脑袋搁在房梁上,垂着一双裸露出竹骨的手臂,无论什么时候看,那头颅上点了睛的两点红色都似乎在和虞荼对视。
虞荼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并扬了扬手里握着的打火机。纸扎人沉默了片刻,把脑袋180度旋转,换了一个方向。
没有了那种如影随形的视线,虞荼终于能放下心来去打量周围的环境,从这个角度向下看,房梁上拴着许多白色的长布条,还有许多条粗糙的麻绳,没有什么规律,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疏。
承重柱最上方的塔沿上似乎刻着什么纹路,虞荼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发现自己确实不认识后,果断开闪光灯拍了下来。
沿着楼梯走了一圈,确认四个方位的图案都拍完后,虞荼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只要能弄清楚这四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他的任务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了。
收好手机,捏好打火机,虞荼准备从二楼撤离,忽然发现一楼的门口多了个人影。
虞荼收回下楼梯的脚,他在二楼的楼梯上轻手轻脚地倒退了一截,找了一个能看清一楼大门的角度。
他看到了一个瘦弱干巴的老头,脊背佝偻着,满脸沟壑纵横,手里拿着杆老式的旱烟枪,正坐在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雾从他口中逸出,飘向黑暗的楼内。
“招娣……盼娣……来娣……望娣……”老头在烟雾里哑着声音,“聪聪是你们弟弟唯一的儿子,也是你们唯一的侄儿……你们还是要看顾着他点儿,别叫人欺负了去。”
他说着说着声音停了,抹了把脸,沟壑的脸上隐约有泪痕:“他可是我们老冯家的金孙啊,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
他在那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虞荼面无表情地蹲在二楼,听到“唯一”“金孙”这些词后,只觉得自己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时候一个人真的挺无助的,想吐槽都不知道和谁说。
冯伟在底下的门槛上坐着说话,虞荼不能走,只能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坐在楼梯上。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挠他的脸颊。
说是挠脸颊也不太准确,更像是之前抓他脚踝的东西现在在玩他脸上垂下来的镜链,和猫咪玩逗猫棒似的。
虞荼:“……”
可能是之前已经发过疯了,他现在的心情异常平静。虞荼淡定地将自己的单片眼镜摘下,朝身后的黑暗里一递,小声道:“拿去玩儿吧。”
冯伟的絮叨虽然烦得很,但虞荼已经从他的话语里,知道了旧楼的来历———它建立在弃婴塔上,全是女婴的弃婴塔上。
他不知道这个弃婴塔里究竟有多少女婴的骨骸,但至少门槛上坐着的那个老头,就有四个孩子在里面。
手指间的单片眼镜被什么微小的力道拨动着,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金属的镜链发出微小的哗啦声。
不知道是不是虞荼的错觉,他隐约听到了细细的“哇”“呜”“呀”,有点像半梦半醒时从窗外池塘里传过来的蛙鸣。
虞荼指尖骤然一轻,单片眼镜已经消失了,但他撑着扶梯的手背上,开始出现了冰凉的触感。
像是什么细小的东西在戳他的手背,你一下我一下,你一下我一下。
虞荼:“……”
他把手收回来,手拢到袖子里,摆出一个猫猫揣的姿势。
那些细小的东西不戳他的手背了,改拽他的头发。它们力道也不大,你拽这边两根,我拽那边两根,动作都是轻轻的,不疼,但是非常痒。
虞荼扛了一会儿,实在扛不住了,他狠狠地揉了几把自己的头发,将自己已经沾满蜘蛛网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虞荼将手指向房梁的方向,把声音压得很低:“给我拿一根麻绳过来。”
细小的东西依旧扯扯虞荼的头发,戳戳他的脸,挠挠他的腰,但过了一会儿,虞荼的脚边多了点什么。
虞荼手向脚边一伸,摸到了一根麻绳。
他把麻绳捡起来,开始轻手轻脚地拆解起来,那些细小的东西就在旁边给他捣乱。
楼下的门槛上,冯伟在絮絮叨叨追忆这些年的不易,说着已经去世的孙子冯聪有多么多么好,二楼的窄梯上,虞荼面无表情地拆着麻绳,在那里编小玩意儿。
编了一只蚂蚱,两只蜻蜓,三只蝴蝶,那话多的老头还没说完,聚集到虞荼身边的东西反而更多了。
虞荼:“……”
他开始考虑威胁纸扎人里的东西回来,下去把人吓唬走了。
第18章
等冯伟说完这些又臭又长,听着都让人觉得耳朵晦气的东西时,时间已经了到中午。瘦弱干巴的老头颤颤巍巍地从门槛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踏进旧楼一步。
他走后,虞荼将手里最后一只编完的小鸟放在楼梯的扶手上,黑色的东西涌过来,默默将它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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