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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索了一下，“我家那边也没有这种文字。”
笔记本又递给了别人。
“真奇怪，我们能看得懂手则，为什么看不懂这本笔记，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应该是日记之类的吧，角落里的字在重复，像是日期。”
“抱歉，我也不认识。”
“……不是我家乡的。”
……
直到最后，本子传到了华修明手上。华修明捧着笔记本，半天没说话。
坐他后面的人戳了戳他，“怎么了？”
“我、我……”
“你认识？”赵长鸣歪头。
“嗯。”华修明呆愣愣地点头。
“哇，那太好了！上面写了什么！”
围着火堆取暖、互讲故事消磨时间的人们齐齐注意过来。
华修明有些激动，又死死按捺下去，说话有些结巴：“这个字和手则上的字都是我家乡的，我们原本写的是这个字，改革之后，我们写的是手则上的字。”
“哦，那它们确实同出一源。”有人恍然大悟。
在赵长鸣的催促下，华修明快速地翻起笔记，“这上面确实是日志，上面有天人，还有日程……”
“雨季年，金月第二周第五日，得到天人许可后，我们组织A班、B班和C班上高树，D班和E班轮值夜晚劳作。亥时一刻，A班、B班、C班抵达树顶。‘天很漂亮，树顶高高的离天空好近，可以摘到星星。’妹妹这么说。”
“雨季年，金月第二周第六日……”
华修明大致挑了几段念，念着念着突然停了下来。
听的人还在思考，“应该是居民的日程记录，她哥哥是小区管理一样的身份吗……怎么不继续了？”
旁人以为华修明读累了，看了眼笔记本的厚度，正想说“那就不念了好好休息下吧”，见华修明从本子里抬起头，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又是思索又是疑惑，还带着一丝恍然。
他道：“说起来，既然我们是来自不同世界，写的字不一样，说的话肯定也不一样吧，为什么我们能听懂彼此说得话呢？”
“呃……”
听到这话的众人一时愣住，下意识思索起来，“……因为主神的设定吧，就像我们能看懂手则，因为我们进副本的身份设定是‘大树居民’。”
说着说着，开口的人也渐渐不确定起来。
顺着这个思路下去，过去下不同副本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烦恼过语言问题。
只有极少数人在极偶尔的情况下会遇到副本里的语言是自己母语的情况，但又因为周围的人都很自然，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说到底，副本解密的重点从来都在于语言所包含的深层信息，而不在于信息的载体本身，没留意很正常。
如果副本里可以按照“设定”来解释，但在不夜城，不管是日常交流，还是上论坛看直播他们也没有障碍……
可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文明啊，甚至还有不同物种的！
“……难道我们靠的是脑电波交流，只是我们不知道？”
“我很确定我靠的是声音。”
一个人兴致勃勃地抓来另一个人，把嘴唇往他眼皮子下一怼，“你来看看我的唇语，说话的时候和你一样不一样？”
华修明看着周围仿佛发现新大陆的众人，冷汗都要下来了，“那个……你们……”
赵长鸣歪着头看来，“嗯？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刚说，还需要我继续念吗？”
“啊？你想吃饭？声音大点，我有点听不清！”
赵长鸣离开位置，特地来到他的新朋友身边，讲耳朵凑了过来。
“……那个，还需要我继续念吗？”
“嗯？你的话怎么字和字都黏在一起，我都听不懂了，没吃饭所以饿得没力气说话了吗？”
……
两人鸡同鸭讲半天，最后被乔洛伸手，按着肩膀分开。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消失，众人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第138章 镜界25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下的场景，语言“消失”了。他们只能看见彼此的嘴巴一张一合，异域的话语清晰地传耳内。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哪怕是原生世界遇到的异地来客，也没有这么外星的腔调……哦，对，可不就是“外星腔调”吗，听得脑子一顿一顿的发痛。
微不可察的缝隙蔓延，短暂连结起的蛛丝终于断裂。当最后一个人离开临时营地的时候，火堆已经熄灭了。
乔洛坐在高一层的树枝上，靠着粗大的树干，半边身体隐没在黑暗的寂静中。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就消散了。
是什么时候埋下的隐患呢？
自他们进入轮回的最初，每一个人都是孤岛。
四周一片寂静，最后一丝人气也消失不见。沉默的夜晚结束，天空蒙蒙亮起，树上还是昏暗的。乔洛坐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开了。
他怀里揣着白蛋，手上拿着树皮笔记本。
不是没有人想上前抢夺，但看到横亘在他身前的长剑后都后退了半步。
身旁，前一秒还在交流的方良和赵长鸣沉默地站起身，警视着来人。等人离开后，他们也对视一眼，或纠结或沉默地走开。
第一个提出“怀疑”的华修明此时已原地陷入凌乱的圆圈，慌张无措的乱语从开开合合的嘴快速吐出。哪怕乔洛从他手上收回笔记本都没什么反应。
乔洛查看自己的数值，他的精神值没有受到影响，还是满值一百。
树叶在他眼中还是树叶，在其他人眼中，或许已经不是了。
两旁的叶丛变得茂密，底下的叶丛开始稀疏，乔洛知道自己快要接近底端——他们上路最初的目标，那间他捡到白蛋的孵化室。
隔着树丛，隐约有几个人影闪过。虽然彼此刻意避开，但毕竟是同一个目的地，遇见不可避免。
人影无视彼此打招呼，默不作声赶路。
但乔洛却停下了脚步。
怀中的蛋一动，被他抬手按住，看向出现在正下方的人。
在天人的巢穴中看到的背影，天璇。此时，他继续哼着巢穴一样的歌，闭着眼陶醉在高低悠扬的曲调中，一曲终了，才睁开眼，看向乔洛，笑盈盈地打招呼：“嗨。”
“我终于找到你了。”声音愉悦。
此时的树根处，昏迷许久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她艰难地睁开眼，从高处坠落摔折了她的肋骨，但她暂时没有力气拿出佛珠治愈自己。
隐约听到上方传来沙沙的动静，潜意识里明白，现在这个状态要是暴露在别人面前可不是件好事。
她艰难地把自己往更深的草丛中拖移。
伤口不可避免地加深，鲜血从喉道中涌出。
玉衡勉励睁开双眼，密集的长草占据所有的视野，只看见最顶端的缝隙隐约有一丝微光。
光……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战场上的那一天。
那是她经历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最后一场。因为自那之后，她的国家就破灭了，在大陆上被除名。
此后，她便成了没有名字也没有信仰的幽灵，游荡、游荡……他们说，她是被神明抛弃的劣等人，一个没有信仰的残缺之人。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一竖光。她躺在尸山下，嗅着腥味，是人的、血的味道。从滚烫，到冰凉，最后变得粘腻……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神明也会流血吗，神的血是什么颜色的呢？
——她是因此进入轮回的。
她所在的大陆，每一个人都有信仰，每一个国家供奉一位神明，以此得到力量。然而，他们的神明背弃了他们，哪怕他们跪在神像前如何哭求，也不曾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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