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ABO)(44)
他走到石桥中央,脚步忽而一顿,扶着栏杆转过身来:“何岸,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抽空想一想,酒吧关门以后,你最希望客栈对面开一家什么样的店?”
何岸还处在惊讶的情绪中,下意识朝他点了点头:“啊,好的。”
郑飞鸾一去就是一上午,期间,昨晚闹事的Beta夫妇骂骂咧咧过来退了房,看得出还憋着一口气,却不敢造次。
何岸什么也没说,为他们办完退房手续,亲自把人送出了大门。
回来以后,他找程修聊了聊酒吧的事。
程修当时情绪低落,正瘫在客厅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呆,听说郑飞鸾把酒吧买下来了,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幽幽地说:“别问我,我没意见,反正客栈不是我的,酒吧也不是我的,买酒吧的钱更不是我的,我一个外人,哪儿有资格管东管西啊。
你问戴逍去吧,记得小心点,那家伙……”
他抬手一指院子:“自尊心可能要炸。”
作为Alpha,自己死活解决不了的麻烦被另一个Alpha轻松搞定,还是拿钱砸的,换谁都得心态爆炸。
何岸明白这一点,跟戴逍提的时候特别委婉,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反应。没想到戴逍神色坦然,照旧一剪子一剪子侍弄他的花草,只说:“挺好的,问题解决了,还白捡一店面,省得我再跟那帮人渣扯皮,再扯下去估计都得折寿——那什么,你替我转告程修一声:有话好好说,锁门锁窗那是对付畜生的玩法,再有下回,当心我弄死他。”
说着肱二头肌发力,园林剪“咔嚓”一声,绞断了一根足有三指粗的树杈。
何岸退后一步,点头道:“……好。”
当郑飞鸾把一叠合同交到何岸手中时,分针与时针刚好精准重合,齐齐指向十二点。
这回不止何岸,连戴逍都跪服了。
他在落昙镇住了两年,深知这里的官僚作风有多么严重,无论办什么手续都跟西天取经似的,一道又一道关卡挡在人前,能拖则拖,能堵则堵,不跑个十几趟根本办不下来。他想象不出郑飞鸾是怎么能在几小时内就谈妥了价格,签完了合同,还一个人单枪匹马把所有程序都走完了。
甚至没用久盛的名义。
在产权合同上方,压着一纸薄薄的赠与合同。
甲方郑飞鸾,乙方铃兰。
郑飞鸾已经在上面签好了名字,只要何岸作为铃兰的监护人也签下名字,这家扰了青果客栈许久清净的酒吧就会摇身一变,成为父女俩的财产。何岸一直在出租屋间流离奔徙,生了铃兰以后也没个自己的小窝,有了这处房产,就等于有了一份稳固的保证,光租金收入就能吃穿不愁,不必再成天寄人篱下。
而且这一次,郑飞鸾不再是施舍的态度了。
可何岸还是不肯签字。
郑飞鸾只好道:“你别担心,酒吧是我用铃兰的抚养费买的,是你应得的。你不肯收抚养费,我只能换个方式把它留在这里,至于是租是卖,都随你。”
“不,我不能要。”
何岸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肯签字——先欠人情,再欠钱,他怕自己和郑飞鸾的纠葛会越来越深,再也扯不干净。
“不想要?”
“嗯。”
“可你不要的话,总得有人要吧。”郑飞鸾说。
何岸就问:“你自己呢?”
“我?”郑飞鸾不禁笑了,“我下午就得回渊江了,店面留给我,谁来打理?”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稍稍俯下身,贴近何岸的耳畔,低声道:“你不肯收下它,也不肯让我久留,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
何岸一愣,这才意识到,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
要么收下房产,要么留下郑飞鸾。
房产他是断然不会收的,那么……郑飞鸾呢?能留吗?
这个与他积怨颇深的Alpha,刚刚用自己的能力和财力帮青果客栈解决了一个根深蒂固的难题。问题解决当天就把人撵回渊江去,怎么看都太绝情了。
要不,先让他留下来?
这结论顺理成章,却隐隐总有些不对劲。何岸苦着眉头想不通透,再抬头一瞧郑飞鸾含笑的眼神,忽然一下子明白了。
“你……故意算计我?”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程修与戴逍,压低音量,悄悄问道。
“嗯,故意的。”郑飞鸾坦诚得令他诧异,“但是何岸,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昨晚听到你和客人争吵以前,我已经决定回渊江了,没动过一点算计的心思。后来,上天凭空给了我一个机会,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它。”
他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何岸,你不用顾虑太多,我只有一个简单的小问题:我昨天到今天的表现,值不值再住一天?”
“……值。”
何岸扪心自问,诚实地给出了答案。
“值一天,就再给一天,好吗?”郑飞鸾说,“我不求你一次性给我太多,我只要一天——如果今天让你满意,就再给一天,明天也让你满意,就再给一天。哪天你对我不满意了,就把钥匙收回去,我保证立刻走人,一分钟也不多留。”
这是一个足够谦卑的请求,留有余地,却意在滴水成湖。
“好。”
何岸迟疑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
惊喜突如其来,郑飞鸾竟有些不敢相信。许久,他终于确信何岸没在开玩笑,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何岸,你放心。
我不会再对你做出格的事。
我会耐心地,温柔地,一天一天陪在你身旁,直到你允许我永远留下来为止。
第五十章
“谢谢。”
何岸双手捧住杯子,掌心贴着杯壁,感受着那热而不烫的温度,却没有端起来喝。
倒是铃兰先凑了过来,张开嘴:“啊——”
小馋猫。
能进嘴的一样不肯落。
何岸左右瞧了瞧,见吧台上有只圆木桶,桶里装着几十把一次性塑料勺子,旁边还有纸巾盒,就先舀了一勺热可可,吹凉了喂给铃兰喝,再拿纸巾擦干净她的嘴巴。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落在了郑飞鸾身后的价目表上,动作忽然停住了。
那是一块约莫三米长、一米宽的长方形黑板,以粉笔写着饮品与糕点的名称、尺寸、价位,配上可爱的卡通示意图,还有红莓大家族板绘,装饰射灯再从前方一打,三组明亮的弧形光斑彼此交叠在黑板上,看起来相当文艺。
只是,价目表的右下方写着这么一行字:青果客栈住客,早餐免费,平日五折。旁边还画了一对连梗的红草莓和青苹果,都长着萌萌的字符脸。
“呃……这是什么意思?”
何岸伸手指了指黑板。
郑飞鸾扭头一看,神色泰然:“新店开业,总要想办法吸引客流。正好对门就有客栈,当然要妥善利用。我们互利互惠,你不反对吧?”
“吸引客流的话,为什么不把旁边两家客栈也一起加上?”何岸反问道。
郑飞鸾闻言一愣,神色略显尴尬:“……有道理。”
何岸便坐在那儿盯着他瞧,想等他把左边的鹊桥客栈和右边的鱼之乐客栈一并加上。
过了一会儿,郑飞鸾仍然没动,何岸心里的猜测就明朗了大半。他故作不知,继续道:“而且,这样也很难盈利啊。一般出来旅游的人,不会同一天在一家店吃两顿吧?你给我们的客人吃了免费早餐,午餐和晚餐他们就不会来了,还怎么赚钱呢?”
郑飞鸾点了点头,表示虚心受教。
何岸于是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动,几乎都要笑了:“再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只给青果客栈优惠,旁边两家的客人心理不平衡,也不会光顾,对不对?”
“对。”
郑飞鸾脸部肌肉微抽。
“……所以,算一下期望值的话,你不但招揽不到生意,还有可能亏本。”何岸捧着马克杯,得出了最终结论。
郑飞鸾无奈败下阵来,低头笑得肩膀发颤:“何岸,我能力有限,暂时还编不出第二个理由来,你能不能先将就着信了?”
何岸微笑着摇了摇头,将脸庞贴近了香甜的热气:“我不想占你便宜。”
郑飞鸾只得抄起黑板擦,转身把“早餐免费,平日五折”那半句刷刷擦掉,又拿起一支粉笔,思忖着在指尖转了两圈:“租你们前台一格广告位放传单,给你们八折优惠,可以吗?”
“可以。”
这才是公平交易,何岸愉快地首肯了。
郑飞鸾便飞快添上了后半句,字体遒劲潇洒,笔锋落拓,衬得旁边店员写的字体无比软萌。何岸低下头去,嘴唇贴着杯沿,把那片融化的心形巧克力喝掉了。
-
全店满座的时候,郑飞鸾突然扬起手,响亮地击了三次掌。顾客们听到声音,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郑飞鸾双臂撑着吧台,朗声宣布,店长的宝贝女儿今天过周岁生日,为了表达庆贺,每位客人都可以免费分得一块中央的巨型生日蛋糕。他话音刚落,背景音乐配合着从慵懒的波萨诺瓦切成了生日快乐歌,紧接着“砰”、“啪”几声,店员们高举礼花筒,喷出了缤纷的彩带与亮片。
客人们纷纷欢呼起来,热闹的氛围顿时上了一个台阶。
铃兰一愣,左看看、右瞧瞧,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但跟着大伙儿一块儿乐总是没错的,于是她也使劲拍起了手,还努力去抓飘舞在空中的彩带,抓到一根,就捧在掌心高兴地摆弄。
没有人知道吧台边的这个小丫头就是今天的寿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何岸望着铃兰神采飞扬的眉眼,淡淡地笑了——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盛大花哨的场面。
生下来前两个月,铃兰住在医院里,每天只看得到雪白的天花板、蓝白条纹的床单和无处不在的冰冷仪器。后十个月,他们辗转到了偏远的南方小镇,住进了青果客栈。客栈冷冷清清,出门仅有一条窄街瘦河,每天迎来送往也不过十几人。
除了六百六,铃兰最大的爱好就只剩下了看鸭子。
有机会像这样热闹热闹……也好。
何岸抬起头,用唇形对郑飞鸾说了声:谢谢。
-
只是,这场华丽的生日会或许能激起何岸心中的一纹涟漪,却不能留下太重的分量,更无法替代铃兰真正的周岁宴。
当天晚上,青果客栈举办了一场温馨的家庭派对。
只有四个人和一只猫参加。
程修与戴逍提前三天就订好了宝宝蛋糕,今天专程骑到镇东取来,插上一支周岁蜡烛。三个大人在跳跃的火光中给铃兰唱生日快乐歌,六百六趴在猫窝里,轻快地甩着尾巴打节奏。
铃兰坐在桌边,乖巧地扑闪眼眸,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虽然“生日”这个概念对刚满一岁的孩子来说仍然是模糊的,但爸爸们由衷的善意与祝福,她都能感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