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幼儿园全是妖怪(112)
小孩儿白皮肤黑头发,闭着眼握着拳头脸蛋睡的通红。即使被温暾一路颠簸回来,也没有醒过来。几个从没养过幼崽的大妖研究了半晌,也没看出来这是哪个族的幼崽。不过多半是哪家的粗心家长把崽子弄丢了,才会被混沌混在野果子里捡了回来。
作为随便往家里捡人的惩罚,混沌被要求每天用篮子装着幼崽满山去问谁家丢了幼崽,但是这么找了许久,也没有人来认领。反而是幼崽醒过来后乖巧又讨喜,几个大妖觉得好玩,就将他养在了自己的地盘里。
年幼的荣岁被四个完全没有养崽经验的大妖拉扯到了膝盖高,最常干的事情就是被混沌装在篮子里,跟他一起去林子里摘果子。不过混沌记性差,经常摘着摘着就走远了,然后将小小的幼崽独自扔到了林子里。
殷烛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荣岁的模样。小小的幼崽蹲在地上,腰间挎着大篮子的手柄。蹲在地上认真捡野果子。他很安静,也不怎么怕生。看见忽然出现的殷烛之,眼里不见害怕,反而举起手笑眯眯的递给他一个刚捡的野果。
这种感觉对于殷烛之来说很新奇,这还是第一次有幼崽向他表示亲近。于是他便时常趁着幼崽独自一人的时候来看他,偶尔会带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给他,但大部时间,他更喜欢在一边坐着,看着幼崽在地上涂涂画画或者捡野果子,内心就不会不知不觉变得平静下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多年,幼崽渐渐长成了青年。长大的青年一直没有变换过形态,通晓天下万物的白泽查遍卷宗,才弄清楚了青年的根脚——建木之灵。
建木生天地之中,高百仞,上承天,下启地。是众神往来的天梯。建木存在了多久已经无法计算,但是自有神开始,建木就已经存在。而青年就是建木汇聚的一点灵智化形而生。
青年成年之时,白泽为他取名“荣岁”,取自“年年岁岁,草木荣荣”之意。
荣岁长大之后,殷烛之便不再现身,但这整座钟山皆在他掌握之中。因此也时常会留意青年的动静。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年忽然开始往山上送供奉。
“你看,这些都是你送上来的。”殷烛之牵着他走进无人踏入过的山洞,将他引到放满了藏品的内室中。
荣岁惊叹的看着,人工凿出来的石台之上,放在各种奇怪的小玩意儿,他有些不可思议道:“这些是我送的?”
“嗯。”殷烛之找了一个陶瓶出来,将荣岁送他的花朵从袖子里拿出来插进去,然后调整方向,放在了最显眼的石台上。
荣岁盯着那朵娇嫩的花儿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看满屋子的零碎玩意儿,问道:“那我……也是妖族吗?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出乎意料的,这个问题问出口后,他竟然没有一点排斥。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是。”殷烛之抬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叹息道:“这大概要从妖族的大战说起了……”
那是上古时候最混乱的一段时期。都说人族贪婪,但其实真要比较起来,妖族又何尝不是如此。上古时期妖与神的界限并不分明,大妖互相厮杀,不断扩大自己的领土后,纷纷称帝封神。
群帝并起的时期,战争不断,死伤无数。阪泉之战后,黄帝取得胜利,尊“中央天帝”,为五帝之首。而妖族的动乱,则要从黄帝让位开始说起——
黄帝有孙名叫颛顼,颛顼自小跟随少昊学习,协助少昊处理政事。颛顼成年后,因才能过人,便又时常代黄帝处理政事。后来这短暂的安稳被蚩尤带领的九黎部落暴动打乱,黄帝虽然平息了战乱,但也厌倦了这样的争斗,索性将中央天帝的位置让给一直代为处理政务的颛顼。
颛顼继位后,却不如黄帝仁慈,为了防止再有暴乱发生,他先是派出“重”“黎”两位大神将天地分隔开,阻断“通天之路”,而后又屡施暴政,终于引起共工不满。继炎黄阪泉之战后,共工带领炎帝残部,与颛顼再次发生战争。
为了争夺中央天帝之位,两方殊死相搏,无数妖族或主动或被迫的卷入争斗,一时之间死伤无数,鲜血渗进土壤里,将泥土都染成了红色。
而共工与颛顼打的不分上下,最后一怒之下撞断天柱,又引来滔天洪水,一时之间天塌地陷,大地分崩离析。
而这一次,却再也没有女娲来补天救世。
或许是天道对妖族的惩罚,这一战之后,天地间灵气流失,无数大妖神灵接连应劫陨落,而大战之后尚未来得及休养生息的妖族,就这么没落了。反而是弱小的人族趁机开始崛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荣岁听他说完,神情疑惑。
殷烛之敛目,“因为是你救了妖族。”
外面战的正酣时,钟山始终一派平静,直到共工撞断天柱,天塌地陷,钟山的妖族们才慌乱起来。然而能带领妖族的大妖们却齐齐变得虚弱,甚至有了退化的迹象。就连烛龙也不可幸免。
唯一的例外就是荣岁。
那段时间的记忆其实殷烛之也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他勉强出手护住了钟山之后,就开始日渐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醒来,看见的都是荣岁忙里忙外的照应着。
热闹的钟山没了。青年的笑也没了。
荣岁终日沉着脸忙碌,在地面的洪水终于消退后,有一日他忽然跑到了山洞前,喃喃自语一般的说:我找到了办法救他们。
彼时殷烛之虚弱的趴卧在山洞之中,而荣岁背后的背篓里,装着退回幼年期、陷入沉睡的混沌。
……
自重和黎分开天地,阻断通天路后,天地之中的建木就失去了作用。高大的建木孤零零矗立着,即使天地崩裂,它也不动如山。
而在这一日,这棵顶天立地的巨树却忽然拔出根系,缓慢往钟山方向行去。
荣岁与建木合为一体,控制着巨大的建木一直走到了钟山的山顶上,以钟山为起点,粗壮的根系扎入地下,往四面八方延伸,发达的根系如同蛛网一样,将崩裂的大地拼合起来。
勉强修复的大地满目疮痍,天空中肆虐着雷暴与巨风。建木屹立在雷暴中间,根系铺满整个大地。小心的将沉睡的同伴保护在根系之下,荣岁任由意识消散,彻底融入建木之中,
建木之灵磅礴的灵气透过庞杂的根系蔓延到大地各处,温养着失去生机的大地。而沉睡在各地的妖族,则被建木的根系小心的包裹起来,静静等待着苏醒的时刻。
第134章
忽如其来的沉重往事让荣岁有些怔然, 他挠了挠脸,“我有那么伟大吗?舍身救世什么的……”
殷烛之牵着他走出山洞, 指着安静矗立的枯木道:“这就是建木。”干枯的巨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气势。只有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顶端,还保留着一丝当年的模样。只是再也无从得知, 当年他是以何种心情矗立在此处。
当年建木之灵与建木彻底融合, 以自身滋养大地。崩裂的大地被逐渐修补, 地面上洪水往西南方向退去, 逐渐形成了新的山川格局。高山与大海重新划分,度过劫难的人族与妖族开始重建家园。唯有钟山与建木,耗空了灵气后,钟山荒凉,建木枯死, 逐渐被遗忘在时光之中。
“后来我曾经苏醒过一次。”那时沧海桑田, 妖族早已没落,大地重新昌盛,而这次的王者,是妖族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人族。
“我在建木之中,找到了你的最后一点魂魄。”殷烛之缓缓道:“我将你的残魂送入轮回后,又用仅剩的灵力,开辟出芥子空间, 将钟山搬了进去。
从那以后,世上再无钟山, 烛龙居所彻底成为虚无缥缈的传说, 而钟山原本所在之处, 几经沧海桑田,变成了现在的巫龙峡。
“连接巫龙峡与钟山的,便是入口的湖泊,横公鱼则是守护者。”当年他太虚弱,来不及布置更多守卫,匆匆抓了几条凶猛的横公鱼扔进湖中,便彻底陷入沉眠之中。
“再后来的事情,我便也不知道了。”
殷烛之的解释解答了荣岁的疑惑,他与殷烛之并肩站在建木下,看着山峰之下的枯木,忽然道:“可惜我都不记得了,不然真想看看当年热闹的钟山。”
“我还记得。”殷烛之侧脸看他,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我全都记得。”
两人在突出地表的树根上坐下,荣岁歪头靠在他肩上,听他讲久远岁月之中发生的故事。
原来温暾从那时候就这么傻,总被其他的妖族哄骗欺负,后来遇见了龙睚,龙睚好心帮过他一次,就被傻乎乎的温暾缠上了,两人一起来了钟山……
毕方则是主人陨落,无处可去后被白泽收留,他也跟现在一样,总喜欢没事就欺负一下温暾……
荣岁听着他讲过去的趣事,脸上是舒展的笑意,但是片刻后他又觉得不对,直起身认真看着讲故事的人,“那你呢?你在哪里?”
殷烛之敛目,淡淡道:“我的身份,不宜出现在人前。”
荣岁一呆,目光越过他看向一旁的山洞,轻声问,“那你就一直住在这山顶上吗?”
“嗯。”殷烛之道:“清净。”
话是这么说,可是荣岁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种刻骨的孤独与寂寞,强大的神灵,日复一日的待在这钟山顶端沉睡,偶尔醒过来时,看着山下的热闹景象,有没有一瞬也想参与其中呢?
荣岁鼻子有些酸涩,他掩饰的转过头,带着轻微的鼻音问道:“我小的时候,你不是常来看我吗?”
殷烛之道:“嗯,后来你渐渐大了,我便不再出现。你大概也忘了吧。”
荣岁道:“也许我没有忘记呢。”
“嗯?”殷烛之侧目看他。
荣岁小小吸了一口气,掩饰住鼻音,道:“如果是我,即使长大了,也不会忘记从小陪伴我的人。”
殷烛之微愣,眼底满是愕然。
就听荣岁继续说道:“你不是说我后来经常上山给你送供奉么,那也许是怕打扰你找的理由呢。”
荣岁的眼底闪着光,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换成现在的他,设身处地的想,他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原来是这样吗?”愕然转换成笑意,殷烛之眼中翻涌着欣喜,克制不住倾身过去,将炽热的双唇印在他额头。许久,才听他低低道:“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原来当年的幼崽并没有忘记他,原来他每次上山都会絮絮叨叨的说上一会儿话,是怕他寂寞。殷烛之眼底绽开笑,仿佛千万年的孤独都在这一瞬间抵消。
荣岁感觉耳朵有些发烧,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的一番话好像是在表白。眨眨眼睛,荣岁深吸一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抬手圈住殷烛之的脖子,红着脸凑上去亲他。
缠.绵的亲吻,像是无声的抚慰,像是在告诉面前的人,即使在那遥远的岁月中,他也没有遗忘他。而从今往后,他亦会一直陪着他。
天空中光线昏暗,天地静寂,只有狂风呼啸不停,两人在巨大的建木之下相拥,身体贴合,辗转亲吻,夜晚未至,情已沸腾。
……
两人在钟山过了一.夜,就睡在殷烛之常年睡过的那块巨石之上,殷烛之怕他睡不习惯,用宽大的黑袍包裹着他,让他枕着手臂睡在自己怀里。
一.夜纠.缠,荣岁有点不知今夕何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听见耳边传来男人紧张的声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昨天记忆全部回笼,荣岁满面通红,默默的感受了一下,只有些闷闷的胀和不适,他微微摇了摇头。昨晚殷烛之很克制,担心他承受不了只来了一次,所以才避免了菊花残满地伤的尴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