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诱其攻(11)
金色的剑,贯穿身体的那一幕又在陆遥的脑海里乍现,他倏忽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弹坐起来,又是一身冷汗。
陆遥喘着粗气,觉得呼吸沉重,大脑混沌,现实和梦境已经分不清。
这里是甘泽让他居住的房子,所有的家具和装修都是白色的,白茫茫的一片忽然失却了美感,显得有些压抑。
陆遥走出房间,甘泽和晓天似乎都不在这里,但大厅依旧摆着那两个已故之人的灵台,还有那张四人合照。
手臂上的疼痛在提醒着陆遥,他不在梦中。他有些头重脚轻,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卫生间。
镜子前的他光着膀子,结实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手臂处包扎着绷带,那是被港币划伤留下的伤。
陆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本蓬松柔软的发似乎长长了,有了重量的发丝显得贴脸,长而飘逸。
陆遥记得自己是被甘泽打晕带走的,脑海里还看到的画面,是老于手臂上的僵尸牙印。
“老于是被救出来了吗?老于现在是人还是僵尸?”陆遥心里有这样的疑虑,他走出卫生间,套上一件黑T恤便走去对面房。
陆遥抬起手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柜子倒塌的混乱声。
甘泽和晓天正在里面制服变成僵尸的老于,老于凄厉的叫声显得恐怖,窗外的风铃和屋内的铜铃错乱的响着。
最后,一切的声音都静止了。
陆遥的手却放在门把手处,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而入,不知道推开门时会看到什么画面。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已经尽力救他了。”晓天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他在安慰甘泽,而甘泽却显得沉默,“师傅,我知道你心烦,甘家到你这一代就剩你一个了,而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晓天继续安慰道:“师傅,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一半的寿命分给你。”
“我不会死的,旱魃的天劫星已经现世了,旱魃一定会比我先死。”甘泽的声音和他的名字一样,像一泓甘甜的川泽,能流到人的心里去。
“你是说陆遥?”晓天的声音带着疑问。
“陆遥很可能就是若然和南萧的孩子,是神族之子在人间的转世。”
听到这句话时,陆遥放在门把的手触电般往后退去。他听得见里面的对话内容,但他知道,甘泽绝对不会当面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除了偷听,他别无选择。
“如果陆遥知道自己父母的死和你有关……”晓天继续说着,而甘泽没有再说话。
门外的陆遥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对自己所遇到的一切感到迷茫。
他不应该是孤儿吗?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小就认定自己是被父母遗弃。
他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他爷爷。
而现在,他发现,他也许有父母,而他的父母死于非命,不得不弃他不顾。
那个强行收他为门下弟子的人,也许才是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
那个口口声声要为民除害诛灭旱魃的人,也许才是一切事故的根源。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谁才是值得信任的?到底谁说的话才是真的?
是爷爷?是甘泽和晓天?还是旱魃?
他到底是谁?是谁的孩子?是以什么身份来到这个世界?
太多问题跳出路遥的脑海,他忽然觉得很惶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恍惚间,他想起了爷爷留下来的小黄本,想起了和爷爷一起生活过的小屋子。
他忽然很想回去那里,回去那个装满了无忧无虑记忆的地方。
思绪在此断开,陆遥将甘泽给他的苹果手机放在屋外的门垫上,转身离开了。
外面的天空是湛蓝的,就像被海水洗涤过一样,白云漂泊,流转在人来车往的城市上空。
陆遥身上没有钱,没办法坐出租车回去,他只能用最古老的方法——徒步走回去。
出发前的天空是湛蓝的,有浮云和飞鸟从身上掠过,到达郊外的时候,天空远处的最后一缕红霞也消退了。
月亮升起,挂在高高的枝头上,繁星点点,连成一条星河。
他走入自己的篱笆院子,院子里的鸡见主人回来了,咯咯咯的叫着。
这群养来下蛋的母鸡有半个月没人喂养了,虽然都饿瘦了,但都奇迹般地活着。
陆遥打开了满屋子的灯火,让灯火将屋子照亮,就好像爷爷不曾离开一样。
如果爷爷还在,一直会在他耳边一直叨念:“兔崽子,电费不要钱啊,干嘛开那么多灯,不怕照瞎你的狗眼啊?”
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遥皱皱眉头,不知道哪来的声音,他满屋子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终止步在装满水的浴缸前。
浴缸里漂浮着的长发就像海草,陆遥伸手拨开水面的头发,像尸体一样躺在浴缸底下的墨惜神色安然。
大概是离开的时间长了,他竟不记得墨惜还在家里,而他的头发,又长回了以前的长度。
刚离开家的那几天,陆遥会想念墨惜,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无聊,会不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后来爷爷死了,他对墨惜的思念也成了一种厌恶,也渐渐地忘了他的存在,即便是想起,也是想着如何诛灭他。
陆遥的手缓缓落在墨惜的脸上,那张脸美得能蛊惑众生,就好像是泡在水里精致的娃娃一样。
一种杀的欲念漫上陆遥的胸膛,不知不觉中,一枚飞镖已经滑落到他的掌心处。
他拿着飞镖,移动到墨惜的心脏处。
水里的墨惜不知为何吐了一串气泡,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灰色的眼瞳隔着泛动的水光倒映着陆遥的惊愕模样。
那一刻,陆遥觉得墨惜和普通的僵尸是不一样的,他也许是有生命有感情的,他没有害过人,就连喝血也是跑去血库里偷。
为什么要把错嫁接到他身上?他做错了什么吗?难道他的错只是因为他也是僵尸?
陆遥心里矛盾着,抓着飞镖的手在颤抖。
墨惜眼睛下移,看着落在自己胸口带着咒文的飞镖,他缓缓地伸手握住陆遥的手,然后抬起眸子冲他轻轻一笑。
“不!”陆遥惊呼起来,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不让墨惜将他手里的飞镖按入自己胸膛。
飞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陆遥也重心失衡的跌坐在地上。
浴缸里的水晃动着,溢出边缘。
哗啦一声,一直躺在水里的墨惜坐了起身,然后起身走出浴缸,蹲在陆遥身前。
“后来,我的母亲因我而死,我被囚禁在宫中失去了自由,我想一死了之,却遇上了那个人,他救了我,承诺要带我离开这人间地狱。”墨惜自顾自地接着说之前的故事,“后来,我没有等到他,我被活埋了。”
“对不起。”陆遥垂下眼帘,害怕直视那双显得忧伤的灰色瞳孔。
墨惜摇摇头,露出璀璨的笑容,似乎已经决定不再因为过去的事情悲伤。
陆遥苦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僵尸看得开。
“你为什么躺在水里?”陆遥从地上站起来,去房间找来干净的衣服给墨惜换上,并把他的长发吹干,用布条束在脑后。
“我在水里他就闻不到我的气味,就找不到我。”墨惜的回答让陆遥想起之前在山洞里看到的那副空棺材。
也许旱魃就是因为找不到墨惜才会离开山洞,以为墨惜已经逃跑了,却没料到墨惜其实在水里淹着。
“墨惜,为什么……”陆遥欲言又止,他想起墨惜曾经黯淡的神色,便不打算继续追问他和旱魃之间的事情。
“什么?”墨惜摸了摸头发上的发带,凝视着陆遥。
他灰色的瞳孔比银河宇宙都美,仿佛能看进人的灵魂深处。
“你一直在等我回来?”陆遥不由自主地躲避他的视线,怕被看透。
墨惜点点头,在头发绑好之后盘腿坐在床上:“爷爷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爷爷。”陆遥停顿了一下,神色黯然,“他死了。”
墨惜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没有继续问下去。
陆遥走了一天的路,也觉得很疲惫了,他去浴室冲一下身子,换上睡衣便躺到床上不想动了。
陆遥望着头顶摇摇欲坠的灯,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这一次他没有做恶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他醒来的时候墨惜侧躺在他身旁的位置,没有盖被子。
陆遥看着墨惜的手臂和脸,不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脸上不是面粉就是黑炭。
陆遥想晃醒他问他昨晚干嘛了,可看到他睡得那么香便又放弃了。
走出房间,餐桌上的食物十分引人注意。
老母鸡炖汤、葱花馒头、韭菜炒蛋,还有小米粥。
陆遥回头看了看墨惜,原来他大半夜在给他煮第二天的早餐?
陆遥笑了笑,视线又落在地上那本黄皮书上,那是爷爷之前给他的秘籍,应该是睡觉时不小心掉地上的。
陆遥走回去捡起地上的黄皮书,一边翻看一边吃早餐。
因为跟着甘泽学了半个多月的法术,他现在有些能看懂树上的咒文和图阵。
这本黄皮书里记载的阵法都是用来对付原始僵尸的,这些阵法看起来比茅山术里的还要古老,仿佛从远古时期就存在,又被某些人一脉相承至今。
陆遥尝试着比划手势,一股气从丹田涌上脑门,沿着指间溢出,像子弹一样在木门上打出了一个孔。
陆遥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本书里的内容比他想象中要不可思议。
第13章 匣子里的秘密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陆遥变得更加的清醒。
他并没有因为失去甘泽的督促而变得懒散,而是更加勤奋的练习爷爷留下来的那本书上的术法。
书上的术法有很多,其中有一种术法叫引天雷。
传说上古长生不老的群体都需要经历天雷才能涅槃重生,而天雷的存在是为了驱除邪物的。
关于天雷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渡劫,一种是诛灭。
想要成为上仙或上神都需要渡劫,但有些污秽之物是承受不起天雷劫的,所以会在天雷劫来临之时灰飞烟灭。
比如说,所有由人变成的僵尸。
陆遥看着书上引天雷的方法,上面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是说引天雷并非常人能做到的,需要精通八卦五行,而且需要有引子。
除了要有引子,还要在九阳聚顶的地方才能引来。因为天雷属于阳火,需要在阳气极盛的地方汇聚。阳火可以克僵尸体内的九阴之气,可以一物克一物。
陆遥觉得引天雷太复杂了,他现在还不太看得懂,所以他决定先从简单的练起。
夕阳下山后,墨惜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了静谧的山里,陪着陆遥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