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数九千岁(41)
这种脾气让很多不耐心的演员却之不恭,但陈礼家所出必属精品,能静下心来磨的,也都会是好演员。
影视城在北方,所以这会儿外面的场地已经铺满了一层刚落下的雪。
李思源在戏服外套了个军大衣,看着有些滑稽,身边烤着个小太阳,正认认真真的研究剧本。
他这几天在卡戏,一场重要证人死去的戏,他已经三四天没能啃下来了。
陈礼家的眼镜太毒,只要有了镜头,他仿佛能看透一切人的情绪。
情绪不能太足,也不能太轻。
证人是在苏成的保护下死去的,他知道自己尽力了,却还是痛恨。
满山的野花,像是一座荒谬的,他站在山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只能克制的摘下一朵纯白的小花,悄无声息的放到那小小的坟上。
而苏成垂眼,那花瓣上的黑色印记细小又刺眼。
他闭了闭眼,伸手想将那花毁去重摘一朵,可又犹豫了,最后挣扎的收回手,转身离去。
这是一场没有言语的戏,是场极有难度的戏。
用陈礼家的话说:演得好,这是李思源辉煌的一笔。演不好,这部电影都会砸在他手上。
听完这话,为了调整自己贴合成俗成的状态,李思源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说话。
明礼有些担心,连庄语都有些怕他之后走不出戏。
陈礼家却很满意,细心吩咐了剧组的人不要打扰。
山岚的蝶随风而动,落在那沉寂的山包。
苏成站在原地,思考着过往的一切。
没有对,没有错,人人都是身不由己,如同那花瓣上的污迹。
非它所愿。
苏成迷茫着,他不知手中的剑柄为何而战,自己是否也是他人眼中的罪人。
自己真的有决定他人命运的而权力么?
不,不该是他。
他转身离去,带去的是一身风霜,还有满目的决绝。
连他自己都有罪,可他必须宽恕自己。
剑锋迎着光,慢慢收进刀鞘,他终于懂了莫无处那没有剑的武器,悄然藏锋。
“咔!”陈礼家的眼睛发亮,兴奋的大喊:“场务换场!过了!”
李思源静静盯着地上,脑子里还没从情绪中走出,听到陈礼家的话只是呆呆的。
明礼蹙起眉带着军大衣上前,将人牢牢的裹了起来。
李思源张了张嘴:“过……了?”
三天没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奇怪,明礼忙递给他温水:“过了,喝水。”
李思源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僵硬却带着欣喜。
庄语站在他面前,用拳头对了下他肩膀:“厉害!”
李思源依旧微笑着,庄语心里咯噔一声,明白他这是还没调整过来。
可这种事只能靠自己,严重的话找个心理辅导师也行,庄语脑子里转了转几个朋友的名字,那种担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明礼见他喝完水,拉着人去卸妆换衣服。
外面下着雪,摄影棚里其实也不暖和,李思源刚刚拍戏时不能穿外套,这会儿手指冰凉,明礼只能调整自己身上的温度替李思源暖。
几人走出摄影棚,外面的雪还没停,李思源伸出手接着飘下的雪花,脑子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明礼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口袋里放:“别抓,凉。”
刚刚拍戏时的情绪才慢慢消散,李思源甩了甩头,道:“晚上吃火锅吧。”
庄语瞪了他一眼:“陈导知道得扒了你的皮。”
李思源叹了口气:“走吧,吃清面。”
庄语这才满意,三人正往车上走,明礼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而接了这个电话,明礼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看向李思源。
等他挂了电话,李思源莫名的看向他。
明礼抿唇道:“黎见失踪了。”
第43章
C市, 岩查道路口,几辆警车正在排查过往车辆,不远处似乎也有警笛声,过往的人们心中疑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煜点了根烟叼在嘴里, 面色凝重的认真检查, 王警官在一边接着各部位人员的线, 丝毫不敢松懈。
不远处穿着警服的小特警有些疲惫的捅了捅同事:“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你说真有什么事,咱们能做什么啊……”
话没说完, 小警察被陈琳琳直接糊了一帽子在后脑勺。
“记住你是干什么的, 别在这嚼舌根。”陈琳琳穿着特警服, 与那日在医院的气势丝毫不同,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原本略显平淡的脸也变得刚毅。
小警察没想到吐个槽会被抓住,脸一红, 老老实实的行了个军礼。
陈琳琳扭头离开,小特警立刻松了口气。
而另一端的机场,李思源与明礼已经飞回了C市。
黎青山请明礼帮忙,明礼自然不会将李思源自己丢下,两人请了假匆匆往回赶。
李思源是真的不明白,究竟什么人会绑架黎见。
黎见只是个穷学生, 看起来又神神叨叨的, 一般人不会在意, 又没有绑匪来勒索。而有能耐绑了黎见的,也只会是玄学一门的人。
或者,就是黎见出了什么事。
李思源越乱越冷静,不知不觉走到了机场外,明礼安抚的握住他的手说:“没事。”
李思源点点头,两人叫了辆车便往黎青山的方向去。
黎青山如今正在黎家祖宅。
这宅子很古朴,看得出修缮的很用心,但仍有种冷清之感,可当李思源进了二门后,一种奇异的温暖充斥周围,瞬间将他包裹。
他舒服的吸了口气,明礼看起来也很愉悦,转头对他道:“这里是灵脉,平日被结界包裹,不受外界侵扰。”
李思源点头,两人绕过曲折的花墙,便看到了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
这人满脸褶皱,发丝银白,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见到两人恭恭敬敬的将人迎上,微微俯身道:“老爷正在里面等二位,二位请。”
如今的社会已经很少会听到老爷这个词汇,李思源觉得有趣,与明礼跟着老人往里面走,直到走到一个院子前,老人停下了步伐。
“前面已经不是小人能去的地方,二位大人还请移步,老爷正在里面。”
李思源被这恭敬地态度弄的摸不着头脑,明礼却是自然而然的略过了老人,走进那院子中。
李思源道了声谢,跟在明礼的身后,明礼停下脚步,转身向他伸出手:“跟着我走。”
这院子的格局与常理不同,四处可见尖锐的冰柱,那上面似乎还带着些许血红被冻得结结实实,可李思源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无比畅快。
顺着路走到屋子里,李思源正想敲门,却见明礼推门而入,毫不顾忌,接着入目的便是一个抱着一盏小灯的中年人,想必就是黎青山。
这还是李思源第一次见到黎见的师父,黎青山看起来并不老,与李思远想象中仙风道骨的样子也相差颇大,穿着一身嘻哈潮牌,新款球鞋踩在脚上,时髦又帅气。
看起来,就有点不靠谱……
而他小心翼翼捧着小灯盏的样子却极为认真,见到两人后慎重的将小灯盏放到一边,才恭敬的向明礼施了礼。
黎青山的态度让李思源有些奇怪,哪家师兄会给师弟行礼?
明礼微微蹙眉,不悦的看了眼黎青山。
黎青山立刻起身,道:“师弟能来帮忙真是太好了,这位想必便是妙妙的朋友李思源。”
李思源压下心中的猜疑,开口问道:“妙妙?黎见?”
黎青山笑眯眯的点头,李思源没再纠结这事,道:“看来黎见应该没事。”
明礼给李思源指了指小灯盏:“这是黎见的魂灯,他不灭,便没事。”
李思源不再开口,默默盯着那盏灯。
黎青山对明礼道:“此番怕是有人盯上了黎家的灵脉,我不能离开祖宅,还请师弟帮忙,请些帮手来搜寻东南方向。”
明礼抬起眼,那态度有几分冷淡几分傲慢,与他平日待人的样子一般无二:“你知道是什么人动手。”
黎青山叹了口气:“不能说知道,但有猜测,如果是那人,我们便该慎重。”
明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漫不经心的伸出手:“东西。”
李思源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便见黎青山打开了后面的挡板,露出了后面整整齐齐的一堆牌位。
那名字皆是黎家人,李思源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这是黎家的祠堂。
而黎青山就在这些牌位下面的柜子中,掏出了一个小铁盒,放到了明礼手中。
明礼看也没看,颇为嫌弃的拿在手里,转身离开了祠堂。
李思源莫名的看着明礼,黎青山依旧好脾气的笑道:“小友可有疑虑?”
“没什么……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李思源说罢笑了笑,道:“先生打扰。”
“哪里,麻烦了你们才是。”黎青山自然道:“不知道小友可愿帮我个忙?”
李思源定定着看着他,眼中不见情绪。
“可以。”
……
将那个穿着一身嘻哈的中年人独自留在了祠堂里,李思源微笑着退出了祠堂,。
黎青山与明礼,看起来并不熟悉,刚刚竟会说‘麻烦你们’,这可不像是亲近之人会说的话。
李思源走到院子,明礼正在门口等他。
他直直的看向那双眼睛,丝毫没有犹豫的开口:“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明礼猝不及防被质疑,立时有些呆住,随即他转开了眼,看向地上的青石砖。李思源却没企图得到回答,径直的按照原路离开了院子。
明礼抿唇,忙跟了上去。
原本李思源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想这事,可结果是他的理智强制他面对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自己最初的那个梦代表什么,佛莲又是什么东西,明礼如果真的和黎青山没有关系,那么他冒用这个身份,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思源这才惊觉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身上满是谜团。
而他似乎并不打算告诉自己。
这让他多少会有些不舒服,这种事关于他,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差得很。
有时候明礼无意间流露的冷漠与淡然,让李思源有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大概就是这种神秘感,才在最初吸引着他。
李思源坐在车上一言不发,让明礼有些不舒服。
他们两人的相处,大多都是李思源不停地找话题,而明礼只需要附和,可现在李思源并不想说什么,明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礼迟钝的发觉,李思源可能是在生气,生气他骗他的事。可明礼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解释这些事,只能陪着他一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