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怖 下(123)
两个女孩子却都不愿白白要人家的东西。
看银匠这样执着,吴悠便笑着说:“这样吧,师傅,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答上来,就算帮了我大忙了,这片叶子就当是我的报酬;如果你要答不上来,我就把叶子收回去。”
“好,你说!”银匠也有几分好奇。
顾青青一时也不知道吴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便听吴悠说:“是这样的,我们一家子是来此探亲的,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奇闻异事,比如说前几天吧,我们夜里赶路,见到有那么一伙儿人,赶着驴车,运了一大车奇怪的货物,都是这么大、这么长、这么厚的灰色大块子……”
顾青青听到这里,不觉佩服吴悠的机敏。
这不正是在那片灰色天空里吴悠所见到的诡异情景吗?那些灰色的长方块,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可以推定这东西值钱,应该属于某种金属——这个问题向一个银匠来请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银匠听完了吴悠的描述,不免有担忧之色:“幸亏你们当时没有作声,那些盗锡客若是发现了你们,说不定性命不保。”
“盗锡客?”吴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盗锡,你是意思是说,那些灰色的大块子都是锡?”
“对,那群汉子表面上是给人运送锡块的,但这里头有门道,锡最不耐热,遇热就会化掉,但不会化掉表面,而是从心儿里开始化,所以加热的一定火候,就可以把锡块的外面捅开,里面的锡水就流出来了。”银匠毕竟是做金属生意的,生意上的门道多少还知道一些,“锡水就是锡,能用它们做成各种锡器,也可以用三成锡配七成铜做青铜器。”
吴悠和顾青青恍然大悟,原来那灰色天空里呈现的一幕,正是盗锡的过程。
最终,银匠收下了这一枚珍贵的银叶子,用吴悠的话来说:“这是您应得的。”
牛皮口袋里已经沉甸甸装了两件宝物,两个人走出银铺,外面集市的热闹已经接近尾声,天色渐暗,此时已是暮色四合的黄昏时分。
两个女孩子找了一处略僻静的地方,吴悠仍然难掩兴奋:“没想到这个银铺真的进对了!既找到了银锭范,银匠还帮咱们解决了大问题!”
“你的意思是……金银铜铁锡。”这一点顾青青也想到了。
吴悠使劲儿点点头:“对啊!咱们下一步就去那个盗锡的世界!虽然有点儿危险,咱们巧妙应对就成!咱们可是连蒙古大汗的金帐都去过的人!”
顾青青却没有吴悠那么乐观:“‘金银铜铁锡’只是一个思路,现在还不能轻易断定。”
“可是,那些鬼那些血肯定和金属没什么关系吧!”吴悠想起自己在血红天空看到的一幕就觉得头皮直发麻。
“我的推定方法也许不大科学,”顾青青不急不躁,“我是觉得,那个鬼血的世界肯定没人愿意进去,如果它是个错误的选项,这一项设定岂不是没有意义吗?”
“我没听明白。”吴悠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活动开了,鬼血的世界没人愿意进,如果它是一条歧路,那应该吸引着人们进去才对,而不应该让人望而却步。
顾青青看吴悠展开了眉头,便继续说道:“我是这么分析的,你看到的红银灰三个选项里,如果只有一个是正确的,那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银色世界。
“也可能有两个是正确的,那么就会出现了两个选项,其一是银色和灰色世界正确,如果这一项成立,那就说明我们要集齐‘金银铜铁锡’五种金属,才有可能找到年画木版残片;其二是,银色和红色世界正确,那我们就需要找出鬼血和金银的相通之处,这也是一条线索。
“第三种可能,这三个世界都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要分析,金银锡和鬼血有什么关系?鬼血是否能够代表铁或者铜?据我所知,并没有这种说法。”
吴悠一字一句听着顾青青的分析,心里想起最后那三方天空定格的画面,银色世界留下了一棵树,灰色世界留下了那些锡块,红色世界则留下了红色的石头山,山上有鬼血淌下来,令整座山血红血红……
“青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吴悠一激动就摇起了顾青青的肩膀,把对方摇得连晃了好几下,“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小时候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吗?有几回还被东西跟上了,为此我大病了好几场,后来还是我太姥姥说,那是被鬼给缠上了。后来,我太姥姥‘作法’把我的眼睛蒙住才算好了,我记得我刚被‘蒙眼’的那两年,我太姥姥给了一串儿红色的玛瑙手串儿,让我戴着辟邪!我记得她还说,那是鬼血玛瑙,出自丹丘,鬼怪见了都怕!”
顾青青听得入了神:“丹丘?这么说来,晋代的《拾遗记》里似乎也有记载,那里面说:‘丹丘之野多鬼血,化为丹石,则玛瑙也。’”
“你看吧你看吧!玛瑙就是鬼血化的!那就是说,我最后看到的那些血红的山,其实是丹丘的山野!那上面的石头就是玛瑙!”
顾青青听得连连点头:“仔细想想,《酉阳杂俎》里也曾说过:马脑,鬼血所化也。——看来在古代神话传说里,的确有这种说法。”
“这么算的话,这几个世界分别是金、银、锡和玛瑙。”吴悠开始尝试归类,“金银锡好解释,都属于可冶炼的金属,但玛瑙和它们就不一样了,如果是金银和玛瑙呢,这几样都算……宝贝?”
“金、银、玛瑙……”顾青青似有所悟,“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这是法华经里所说的佛教七宝。”
第327章 和合17┃水深火热。
秦赐已经热得快虚脱了,身处的这个世界越来越热,空气密度因热度发生着变化,使得眼中的景象发生了扭曲变形,就像空气也在燃烧似的。
秦赐望着断崖那边的火海,火光中隐隐约约有个巨大的人影,随着火中的空气变化发生着严重的扭曲变形,甚至有一度连腰都断了。
朱浩文赶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个盒子:“老秦,另一边也已经燃起火光,咱们没路可走了。”
秦赐收回目光,愈发感觉自己刚才可能产生了一个离谱可怖的幻觉。
秦赐把目光转向朱浩文,声音因焦渴变得暗哑:“我只找到了几个被烧焦的海螺壳和蚌壳,还有一些海鱼和叫不上名字的海中生物,都被烤成了干,倒是能暂时作为咱们的食物。浩文儿,你这盒子里有什么?”
朱浩文把盒子放在干燥略热的地上:“手里掂着特轻,我当时没打开,想着回来了一起看。”
秦赐苦笑一声:“你是希望这东西像阿拉丁神灯一样,打开了就会出现烟雾一样的妖魔,来满足我们脱离苦海的愿望吧。”
朱浩文在炎热中依然维持着面无表情:“我就怕是个空盒子。”
于是,两个人把这只雕着古老花纹的盒子放在中间的地上,由朱浩文掀起了盖子,那手势就像是掀起一只自己不怎么爱吃的螃蟹的盖儿。
盒子果然是空的。
但这“空”,只是相对于实物空间来说的,如果按照分贝来计算,这只盒子可以说是相当的“满”。
甫一打开盖子,两个人都听到了盒子里的声音,那声音简直呼啸着充满了整个世界。
那是属于海洋的声音,波涛汹涌,直击千里。
秦赐关上了盒盖,声音瞬间停止,就像某段视频被摁了停止键。
朱浩文尝试着再次打开盒盖。
巨浪滔天的声音重新传出来,关上,声音消失。
“没想到我弄来的就是个音乐盒儿。”朱浩文面无表情地说。
“这个……”秦赐发现朱浩文的比喻放在这儿居然无可挑剔,“这个音乐盒,其实和我捡到的那些贝壳海鱼意思差不多,都是来自海里的东西,我觉得,咱们不会无缘无故找到这些东西,这一切肯定和海有关系。”
朱浩文:“是为了说明咱们的处境是‘水深火热’吧。”
“嘀——”一声响亮的报时声,在炎热难当的世界里清晰异常,仿佛三伏天的夜里突然停了电,空调在停止运转前发出这么悲催的一声“嘀——”
两个人显然已经熟悉了这个声音,不必看手机也知道:“两个小时过去了。”
朱浩文:“毫无进展。”
说不着急是假的,只是两个男人都尽量维持着镇静。
秦赐看了看自己刚才盯着的那个方向,陡峭的断崖,再往前就是无尽火海,令人望而却步。
两人当初就是走到了这里才被迫停下脚步的,继而分头从两条小路探索,结果秦赐找到了一些海产,朱浩文找到了一个音乐盒。
“浩文儿,我刚才看见那个地方有个、有个人。”秦赐觉得自己表达得还不够用明白,便用手指着断崖的前方:“一个人的背影,那人光着头,身形魁梧。”
“你是说,在火海的那边,在火里,有个人?”朱浩文问得很认真,丝毫不怀疑秦赐是热得眼花了。
“是的,就是在火里,与其说是一个真实的人,不如说是一个影像,所以我才能看那么清楚。”秦赐的眼睛盯着那个方向,渐渐拧起眉来,“又出现了,那个人又出现了!”
朱浩文也向那个方向看去,一时也不再出声。
“浩文儿,你也看见了?”
朱浩文仔细看了一会儿:“你看见的是一个人的背影?”
“对,背对着咱们,光着头,穿着一件袍子,好像在挥手……”秦赐吃力地看着,“那个,像手又不像手。”
“是断手。”说话的是朱浩文。
“你也看到了?!”秦赐这才恍然大悟,那个人的手很奇怪,其实是因为少了一部分。
朱浩文:“你确定看到的是个背影?”
“是个背影,越来越清楚了,我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朱浩文微蹙着眉头:“我看见的是正面。”
“嗯?”秦赐感觉自己居然被朱浩文的这句话唬了一跳,说实话,那个奇怪的背影已显得十分妖异,朱浩文看到的正面会是怎样的呢?
朱浩文盯着火光中的东西,与对方渴望的眼神对视着:“我认为这个正面和你看到的背面是同一个人,不,这并不是个人,只是像人而已。”
“那是什么?”秦赐觉得这一切都十分怪异,为什么两个人会看到同一个东西的正反面?明明自己和浩文是从同一个方向看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