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日(228)

　　克里的服刑期虽然还没有结束，然而在母亲重病的情况下，犯人原本就有一次机会可以外出探视，何况他为了能够出狱看望母亲，不惜把自己重要的器官都卖掉了，如今虽然安上了全套机械替代品，然而到底是不比以往了。
　　“他们说后面装的这些都不如小梅一开始给我装的精细高级。”面容苍白着，不过克里已经可以坐着了。
　　“那个……这个的钱，可能要晚一点才能还上。”捂住自己的胸口，克里朝小梅笑笑。
　　小梅也就朝他笑了一下。
　　克里是在被批准了犯人专用的“探亲假”后出来的，手腕脚腕上都佩戴着专门的金属铐，这是他犯人身份的标志，不过用长衣服盖住，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
　　“探亲假”一共有三十天，其中包含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照顾生病亲友的时间，甚至……还包含了如果亲友死亡，准备后事的时间，可谓是相当照顾了。
　　三十天的最后一天必须重新归狱，即使找不到亲友也必须回来，否则克里手上脚上的金属铐就会发挥作用了，一旦逾期未返，他面临的将是信用下降、刑期加重等严重后果。
　　不过这里的重新归“狱”，范围却宽限很多，考虑到克里的罪行以及之前的表现，管理局特批他可以在母亲现居地附近就近入狱。
　　这可真是……
　　将克里手里拿着的狱方特批单看了一遍，荣贵可谓是叹为观止！
　　无论克里想要去哪里，基本上都要途经王大爷家所在的星球，大伙索性就一起离开。
　　克里躺在后车厢闭目养神的时候，前面的座位上，吉吉和珀玛却对驾驶大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啊~以后出门在外是不是都得开车啊？这个……我还不会开车呢，能现在学学吗？”从小在监狱长大，吉吉懂的东西不少，然而开车这种就是无论如何在监狱无法学会的技能了。
　　“我看过驾驶汽车的相关书籍，也熟练背诵过了所有地区的交通法规，对于开车的步骤和流程以及各项注意事项已经掌握，不过……”不过就是没有实战过。
　　↑
　　珀玛明显也对开车这件事跃跃欲试。
　　吉吉看看珀玛；
　　珀玛回视吉吉……
　　两个人先为谁先开大黄打了一架。
　　于是，接下来的大黄先是变得无比狂野，紧接着又慢吞吞几乎成了蜗牛。好在吉吉和珀玛在这方面都是聪明人，只一天的功夫，两个人就开的像模像样了。
　　他们顺利返回了糖人街。
　　“之前我已经通知马凡可以回家了，还让他提前把家里收拾一下，真不知道那孩子能把家里收拾成什么样。”说话的是马凡的爸爸，他虽然嘴里这么说，不过眼里的渴切却非常明显，显然，他想儿子想的狠了。
　　附注一提：王大爷一家都被抓进来的时候，只有马凡没有被抓，那天他去“打工”去了，没错，就是隔壁小镇的那个女人家，为了恳求对方确认下荣贵他们的任务表，马凡真是不遗余力，不过，也正是这份坚持让他成了全家遭遇灾难的时候保全了自己，之后艾伦去提交证据的时候，也得亏是马凡还在，据说还帮上了不小的忙。
　　“有一个惊喜。”听到马凡爸爸的话，艾伦忽然道，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吭声，只是嘴角挂上了一抹几不可查的笑容，神秘的不得了。
　　然后——
　　他们很快知道了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阿贵啊！雪莉老板真的是我妈啊啊啊啊啊啊！”坐在路边等了好久，马凡一看到车队出现立刻颠颠跑回来了，照例先问候了家中的长辈，问候完他立刻跑到荣贵这边来了。
　　一脸惊愕的，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荣贵。
　　“啊？雪莉……老板？”荣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打工的地方的雪莉阿姨啊~也就是阿贵你们一开始把我送去的那家！”马凡立刻提醒他。
　　“那时候，监狱里的人到处抓人啊！把我家的人抓走之后还要抓我！我、我就躲在雪莉阿姨那里了，结果还是被他们抓到，那时候是雪莉阿姨保护了我呢！”
　　“她坚持说我是她儿子，从小一直和她住在那里，监狱的人不肯相信，最后非要给我们做基因比对……”
　　“我当时完全吓傻了啊~”
　　“雪莉阿姨虽然看起来很镇定，可是其实心里也害怕的不得了。”马凡紧张兮兮的叙述着当时发生的事。
　　“结果，基因比对结果出来之后，我俩才真的吓傻了。”
　　“结果上说我果然是雪莉阿姨的儿子！”
　　听着马凡的叙述，荣贵几乎可以想象那时候的画面。
　　可是……
　　“这也太巧合了吧？”荣贵有点目瞪口呆。
　　路上碰到的紧急调令随便接下的任务，马凡的爸爸随便给马凡准备的身份，居然让亲生母子相认了？
　　“我也觉得太巧合了，还想着是不是雪莉阿姨换了基因样本，用她女儿的替代了我的。”马凡摇着头：“前阵子太忙了，没精力想这件事，如今大伙儿都平安了，雪莉阿姨主动提出带我再去做一次基因测试，结果……”
　　“还是亲生母子。”
　　马凡挥挥手里的白纸，这就是写着测试结果的报告了。
　　刚刚拿到这份报告，少年有点慌乱，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情况下，索性跑得远远的，过来路边迎接自己的家人了。
　　“大家都到了啊，路上累了吧？家里我都收拾好了，赶紧回家休息吧。”远远的走过来一个女人，一个小女孩跟在她身后。
　　荣贵认出了那女人的长相，正是冰天雪地里推开小门，充满警惕的说自己儿子已经不再了的女人。
　　缘分……真是不可思议——一时间，荣贵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了。
　　待到他们回到王家人的家中，果然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老实说，就算之前王家人都在的时候，这里也没这么干净整洁过！
　　除此之外，桌上还摆满了热腾腾的食物！
　　绝大多数不是中餐，显然那几道菜是女人做的，而其中又有几道菜明显是荣贵熟悉的家常菜——这应该是马凡的手艺了。
　　“别愣着，今天又有新客人第一次过来做客，大伙儿赶紧的，多加几个菜！”最后还是王大爷反应最快，笑呵呵的吩咐下去，刚回到家的王家人立刻卷起袖子去厨房忙活了。
　　等到全家再次坐上桌的时候，桌上的菜丰盛的几乎摆不下了。
　　大伙先是举杯庆祝了彼此平安，然后就是一阵大吃大喝。
　　没办法，营地里的东西营养确实到位，奈何不适口，在那里住了一阵子，大伙儿都想念自家饮食想的不得了了！
　　酣畅淋漓，大伙儿痛痛快快吃了一场，除了荣贵小梅以外，几乎每个人都重新装了两次饭……之后，肚子里有些东西了，王大爷这才示意大家安静一点，然后让那个一直坐在旁边默默给马凡加菜的女人说话。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相信基因检测的结果，前阵子……马凡……这孩子在我那里帮忙的时候，我就越来越觉得他眼熟，特别亲切，好几次都想着，如果他就是我儿子就好了，后面监狱的人过来抓人的时候，我也是那么想的，倒不曾想——”
　　“居然真的是我儿子。”女人说着说着，表情忽然暗淡下来：“……当年，他忽然生了急病，那时候我也病的严重，我的丈夫……就说带孩子去看病。”
　　“后来他回来了，孩子却没回来，他和我说，我们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我问他孩子埋在哪里了，他只说埋在看病的地方附近。”
　　“后来我们离婚了，他留在远处，而我……”
　　“就搬到了他带孩子看病的地方附近。”
　　“不知道他被埋在哪里，我就想着，离他近一点也是好的。”
　　女人说着，眼圈红了，低下头，她并没让人看到她的眼泪。
　　就连一直茫然的马凡都忍不住心中一痛，下意识想要向女人的方向靠去，然而回头看看自己的老爸，又是一脸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马凡的爸爸喝了一口小酒，半晌道：“那……应该没错了。”
　　“我……发现马凡的时候，他被人埋在地里了。”
　　“我本来以为那是个生病的孩子，结果发现他还活着。”
　　“认出他的情况，我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我们这样的人……多半会被父母扔掉的，我以为他也是一样，就把他捡回来了。”
　　“然后，当年那孩子长大了，我就想办法给他弄了个身份。”
　　“没想到兜兜转转，你们母子还是见面啦~”
　　马凡的爸爸说着，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酒，等到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就是一张大大的笑脸了。
　　“傻儿子，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要妈妈吗？这就是你妈了，还不过去？”说着，他伸出手在马凡头上一扣，一推，就把马凡推到女人身前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荣贵和小梅就目睹了一场不太熟练的母子想见的场面。
　　女人很清冷，马凡也有点愣，最后还是马凡的爸爸催促着，让僵硬的马凡搂住了女人的肩膀，女人这才低低的哭泣出声。
　　当天晚上女人就主动过来给他们确认任务了，确认完离开的时候，隔着门，她还深深的朝两人鞠了一个躬。
　　于是，荣贵和小梅在这里最后一件没有解决的事情：没有完成的紧急征调令任务，也顺利完成了。


第五卷 星空与海与诗歌

第195章 笔直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