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和绷带(122)

　　六道骸拿着三叉戟稍稍点了点地面，四周被他刻意用幻术伪装掩饰的屏障开始消散。
　　“你看。”
　　哪怕隔了老远，盘旋在空中的咆哮红龙也依旧可怕的惊人。
　　龙巨大的身体每翻滚一下都是惊天动地，对方口中吐出的能量束更是直接摧毁了一片建筑，地面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狼藉。
　　而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在空中不断闪过的小巧黑红残影，这个距离完全看不清那残影是谁，但四周漂浮的石块，以及强悍到每一次击打在龙的身上都能让其疼痛到嘶吼的实力，文也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对方是谁。
　　能够和那种怪物战斗的人，除了横滨最强的重力使之外，不会有任何人。
　　“爸爸？”
　　中原文也喃喃自语，恍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横滨的重力使，哪怕四年前退出了里世界，也依旧凶名显赫，在失去一半力量的现在还能和那种怪物打那么久，如今看来确实名不虚传。”六道骸自在轻松的开口，“全力的话他应该能打得过那只怪物，但现在……他能撑多久呢？”
　　六道骸顿了顿，语气意味不明。
　　中原文也年纪确实很小，但是并不是笨蛋。
　　他刚出生没多久就知道了，自己是父亲身上一半异能化为的生命体。
　　他的诞生夺走了父亲的力量，但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变弱，文也曾经也担心过，他最喜欢的父亲会不会因为失去了一大部分力量而排斥自己。
　　幸运的是，没有。
　　温柔的像个小太阳一样的中原中也反而发自内心的喜爱他的孩子、他唯一的同类，甚至还会快乐的说出“文也是给我最好的礼物”这样的话。
　　谁能不喜欢中原中也？
　　至少小文也不能。
　　他也总算是知道了六道骸没有明说的内容是什么——失去了一半力量的父亲没办法对抗那只龙，所以异能特务科的人为了拯救横滨，就派人来把中也分离出去的那一部分力量，即作为容器的中原文也本人处决。
　　失去了限制装置这个外壳的那半份能量体，因为主体的存在而不会消失，反而会自主的回归到中也的身上，让中原中也能够全力对抗那只巨龙……这就是异能特务科的目的。
　　所以他们在追杀自己。
　　缠绕在中原文也身上的莲花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小家伙的异能也能够正常的使用，如果是刚刚的他的话，恐怕会毫不犹豫的逃跑，但现在，得到了过量消息的文也，只是愣愣的睁大眼睛，站在原地，望着空中的红龙发呆。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来到横滨，在商业街遇到太宰治的那一天。
　　那个无赖的男人总是笑嘻嘻没个正经，但是也正是那个男人，在分开的时候，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残酷的问题。
　　[所以，哪怕中也因为失去了你这部分力量，遇到了没办法反抗的危险的话，也没有关系吗？]
　　中原中也在战斗，和那只龙战斗，但是因为失去了自己这部分力量，所以伤痕累累，满身狼狈。
　　[他因为失去了力量，而不幸死去的话，也没有关系吗？]
　　中原中也攻击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体力的消耗，伤势的增多……各种各样的因素。
　　还能撑多久呢？
　　他的爸爸……能打赢吗？
　　中原文也没办法肯定，也不敢去赌。
　　“那个叫做太宰治的，让你们来保护我？”
　　“对哦。”
　　“骗子。”文也说，垂着眼睫，“那个家伙，大概是第一个希望我死掉的人才对。”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关系很复杂，文也不太懂，但是小孩子偶尔之间，总是能感受某些不一样的东西，好比太宰对他父亲那种完全不输于自己的浓烈情感。
　　先不提对方满手机中原中也的照片，单单就对方看着自己这张和父亲一模一样的脸所露出来的痴汉表情，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在自己和爸爸之间，选择来保护自己啊。
　　他早就料到这一天，所以才会对自己说那种话吧？
　　太宰治可以因为这张脸而接受小文也的存在，但那也只是爱屋及乌的情感，绝对比不过中也本人。
　　而文也同样，他接受太宰的存在，接受侦探社的一切，也只是因为中原中也的存在，如果让文也在父亲和侦探社之间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的父亲。
　　这两人半斤八两。
　　同样设身处地的思考，小文也完全不相信太宰治会让人来救自己。
　　所以六道骸的话就耐人寻味了。
　　从异能特务科手里带走自己，却又并非要保护自己。
　　目的是什么？
　　想想当时在商业街太宰问自己的话，以及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答的，小文也就隐隐约约猜到了真相。
　　真是狡猾的大人，文也咬着下唇想。
　　“虽然说诞生只有一个多月，但是……你还挺聪明。”
　　六道骸笑了，“虽然很想再和你聊聊，但是时间不够了，再拖下去，那个重力使可真的要力竭了啊。”
　　“你猜的没错，太宰治和我们交易的内容之一，确确实实包括你的命。”
　　“并不是让我来救你，而是把你的力量归还给那位重力使。”
　　“如果要说我和异能特务科派来追杀你的人之间有什么区别……啊，还是有的哦。”
　　顶着库洛姆壳子的六道骸蹲下来，递给了文也一把银色的手/枪。
　　他笑容和善，语气温和，却对着小孩子说出残酷的话语。
　　“你可以选择死在谁手里。”
　　虽然说是选择，但也只有两个根本没什么差别的选项。
　　——自杀，或者被六道骸杀死。
　　如果放任异能特务科的人杀死小文也，那么中也哪怕存活下来，也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去复仇，侦探社不一定拦得住他。
　　和异能特务科闹翻，对中原中也来说没有好处，太宰治不可能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可任何人杀死小文也，对那位护短又重感情的重力使来说，也都是抹不掉的血仇，绝对不死不休的下场，对于已经洗白的前黑手党干部来说，这种杀人复仇的事，对他本人的处境来说，都完完全全没有好处。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小文也自杀。
　　橘发的小家伙明白了一切。
　　“你也可以选择逃跑，由我来杀掉你。”六道骸给了选择，“那样的话，那位重力使大概会不顾一切向我报仇，让我给你陪葬——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安息的话。”
　　文也没有说话。
　　他盯着那把枪，半响，缓缓伸出还没有成年人一半大的手，抿着嘴，颤抖着拿了过来。
　　小巧又冰冷的银色手/枪，有很漂亮的花纹，不算很重，哪怕是他这个小孩子，都能在不发动异能的前提下拿起来，扣动扳机。
　　“看来你做出选择了。”
　　六道骸笑了笑，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有什么遗言需要我帮忙转达吗？”
　　遗言？能说什么遗言呢？
　　接过那把枪的瞬间，中原文也就已经红了眼眶。
　　没什么好犹豫的，就和当初在商业街，回复太宰治的那句话一样。
　　[如果爸爸会因为失去我这部分力量而遇上危险的话，那我果然会，把力量还给爸爸。]
　　因为最喜欢爸爸。
　　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
　　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太短了。
　　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只是一个多月而已，如果能够再长一点就好了。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当初再多和父亲撒撒娇就好了。
　　中原文也真的很像那位重力使。
　　哪怕因为年纪的关系还有些无法控制的恐惧，却依然稳稳的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牺牲自己就能拯救中也最喜爱的故乡横滨，拯救中也最重要的同伴，换做是那位重力使本人站在文也这样的立场上，他也一定不会犹豫。
　　只是很遗憾而已。
　　一个多月太短了。
　　不想和他爱着家人分开，还有好多的东西想去体验，说好的宠物和上学都还没完成……这样的遗憾，是换做谁都会有的情绪吧。
　　所以年幼的文也，最后只能带着哭腔，说出了唯一一句话。
　　“我还……不想死。”
　　他的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
　　但是与此同时，却是小小的文也望着远处的红龙——或者说是在和龙战斗的那道不断移动的漆黑残影，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对着自己太阳穴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鸣之后是硝烟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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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我还不想死。
　　但是，如果我活着会给你带来死亡的话……那我果然会选择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猜.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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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前面的章节有一个很小的一句话提示，已经揭露了文也之后会怎么样，不过好像没有人猜到，我也不剧透，等后续吧，反正也快结束了_(:з」∠)_。跟我念，结局HE，真的HE。


第98章
　　五分钟，三百秒，中原中也在心里数着，哪怕明知道如今自己的力量很难打过这条龙，却依然不要命的冲上去。
　　帽子早就飞了，手套也消失不见，一身衣服沾满了灰尘，还因为战斗划破了不少口子。
　　中原中也很少有那么狼狈的时候。
　　“可恶！”
　　再次被龙掀飞，在空中利落翻转落地踩塌地面的中原中也神情狰狞的用手抹掉脸颊的血痕。
　　文也，太宰。
　　他在心里念叨着这两人的名字，尖锐的牙都咬破下唇，铁锈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