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和绷带(83)

　　地下酒吧的老板熟练的和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打太极，这种年龄的老人永远都不会缺乏耐心，语气慢悠，滴水不漏。
　　等他挂了电话，老人也终于把最后一个杯子擦干净放好，历经沧桑的温和眼眸投向了门口，他等了一会，“太宰大人，大晚上，继续在门口呆着可是会着凉的。”
　　“……”
　　又是一片寂静。
　　吱呀，伴随门口铃铛撞击发出的清脆声，这家地下酒吧的门被再次推开。
　　走进来的黑发的男人穿着沙色的风衣，缠绕着绷带的手握着一只手机，他顺势放进兜里，鸢色的眸子看向吧台的老者，用仿佛只是路过的语气，“好久不见呀，米尔顿先生。”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心虚。
　　吵架之后，再次靠着悄悄放在中原中也身上的跟踪器一路找来的太宰，在远处一直注视着手机屏幕的红点，默默在心里计算对方喝醉大概需要的时间，确定对方绝对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后，便靠在酒吧门口安静的听里面的动静。
　　直到被老板叫出来。
　　被称为米尔顿的老人静静的看着太宰，目光特地在太宰治被人揍的一拳，此刻红肿泛起淤青，略显滑稽的脸颊上停留了几秒。
　　谁打的，很明显了。
　　太宰垫着脚，轻轻走到中原中也身边的时候，老人静静看着对方，在黑发男人伸出手去触碰中原中也时，忽然唐突的开口，语气带着一点不太愉快的意味。
　　“我认识中也大人也算久了，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孩子那么愤怒又无助迷茫的模样。”
　　太宰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老人。
　　“哪怕是在正常社会当中，中也大人也是相当罕见的纯粹之人，他的爱恨分明，什么事情都举得起放得下，只要不站在对立方，他甚至还容易心软。”米尔顿没有迟疑，温和的说，“他是个很好哄的孩子。”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要对中也大人付出感情，那孩子就绝对会掏心掏肺的报答回去，他记得每一份恩情，这可是这个时代很罕见的品质。”米尔顿说着，平静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无奈。
　　“所以，太宰先生，你为什么要把你们之间的关系逼的那么紧张？”
　　年迈的老者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
　　“稍微坦诚一点，你们两人都会好受得多。”
　　太宰脱掉自己的沙色风衣，把中原中也抱起来，看向米尔顿挑眉，脸色阴郁，嘴角却勾着莫名的笑。
　　“米尔顿先生，你还真是关心中也啊，明明是个暴躁的小矮子，意外的容易引起长辈的关照，红叶大姐也好，你也好，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呢。”
　　前杀手，现任地下酒吧兼情报贩子的老板，冷静的看着太宰治。
　　“所以——真是讨厌啊，恶心的想要吐了，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家伙，中也才会犹豫不定，明明是我的狗，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算什么呢？为什么总是要有人和我抢中也呢？就不能聪明一点，离这条已经有主人的小狗远一点吗？”
　　“没有谁会完全属于另一个人，太宰大人。”
　　米尔顿的眼神带上了怜悯，“中也大人被很多部下尊敬着，不少中也大人过去心腹，如今依旧在等着他回来。”
　　“不，想到不要想，中也是完全属于我的哦。”太宰微笑着回答。
　　是我给了中也第二次生命。
　　所以，他就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东西。
　　不管是生是死，都是他太宰的所有物。
　　太宰治：“姑且谢谢你没有直接把中也卖给森先生，虽然那个狡猾的大人靠你那几句凌磨两可的话，大概已经猜到了事情的进展。”
　　“我总不可能一言不发，森阁下最近挺关注我这边的。”
　　“恐怕不只有你吧，那个老狐狸……估计把中也过去喜欢去的店都叮嘱了一遍。”
　　中原中也在身为干部的时期内最喜欢来的一家地下酒吧，并且和中原中也关系最好的老板，甚至这里还是明确属于港口黑手党庇护的领地。
　　在恍恍惚惚的时候，中也选择来到这里。
　　太宰治面无表情，脸色都冷了几分。
　　而远处位于黑手党本部大厦的森鸥外则是在挂掉手机之后就发出了大笑。
　　中原中也在和太宰矛盾爆发甚至几近决裂之后，在不想要见到侦探社和黑手党的前提下，本能去的地方是港口黑手党庇护的领地。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时隔四年，对方的心里仍旧还留着港口黑手党，在两边都不想面对的前提下，对方本能的还是倾向于黑手党。
　　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过让森鸥外感到愉快。
　　“这场较量，太宰失了先机呢。”
　　金发蓝眼的小姑娘爱丽丝趴在森鸥外的座椅把手，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67章
　　中原中也做了噩梦，一觉惊醒，只感觉脑子像是被搅成一团浆糊，还顺带坏心眼的拿了块砖压着，昏昏沉沉还坠重的很，难受的他倒吸一口冷气，好半响才从柔软的双人床上爬起来。
　　绮丽的橘色卷发翘的乱七八糟，黑色的柔软睡衣因为糟糕的睡姿也卷了起来，中也花了足足三分钟，才恍惚的眨了眨眼睛，分辨出自己现在的位置。
　　他在家。
　　横滨租的那个公寓，整个房间都是按照他的标准装修，床也是他选的，足够柔软弹性，最显眼的是地上那条以白色为主色调的毛绒手工地毯，花纹华丽，昂贵又舒服，赤着脚踩上去甚至能够让人感觉站在云朵上一般，是中原中也最喜欢的装饰品。
　　因为宿醉而迟钝的神经终于搭上线。
　　“谁……咳咳，谁把我送回来了？”
　　中原中也声音沙哑，刚开口就咳嗽了好几声，昨天那种伤身体的喝法到底是给他的嗓子带来了负担。
　　他从床上下来，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换好的睡衣，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很好，没有酒臭的味道，反而带着一点沐浴露的清香。
　　破案了，看来某个人不但精准的找到在偏僻地下酒吧的自己，还一路顺畅的把他抱回来，给自己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再好好的放在了床上。
　　中原中也神色复杂，小声的骂了一句，“混蛋太宰，又在我身上放追踪器。”
　　他很确定自己暴怒的时候没有人不长眼的跟在自己身后，至于太宰怎么在他喝醉后找到自己，理由不用怎么思考便能得出结论。
　　那个家伙，早就是个糟糕的惯犯了。
　　永远都学不会坦率的笨蛋男人，只会用这种惹人生厌的手段。
　　满心都是可怕的毒占欲，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爱情的范围，根本没人受得了吧？
　　只会让人想要不断远离——
　　中原中也大概就是唯一的例外。
　　哪怕心里再怎么愤怒对方这种完全侵犯**的行为，但却在这么多年下来都不曾选择离开那个人，每次都只是摆着一张臭脸，泄愤似的把对方揍一顿，让那个家伙好好低头认错。
　　……虽然大多的情况都是“对不起，下次还敢。”
　　中原中也虽然生气，但也原谅的很快。
　　他还能怎么办呢，那就是太宰啊。
　　哪怕有着可怕的毒占欲，病态的行为，过度的粘人，情感咄咄逼人到难以呼吸，那也是太宰啊。
　　交往的时候他并不是不知道太宰的本质，恰恰相反，中也对名为太宰治的男人那张俊美的皮子下面隐藏的是什么样的浑浊存在再清楚不过。
　　他和那个混蛋在一起，本来就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有什么美好的品质，倒不如说，美好这两个字和太宰治完全扯不上关系。
　　只是单纯的在意对方而已，在对方执着的纠缠以及自身渐渐心动之后，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交往。
　　他们两个本该是相互讨厌的搭档，中原中也看不惯太宰歪歪饶绕的算计捉弄，太宰也看不惯中也那直白单纯的脑回路和以力破巧的作风，然而就是这么互相讨厌的两人，却不知道怎么在最后走到了一起。于是原先看不惯的地方变成了优点，不讨喜的行为得到了原谅，爱情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东西。
　　被跟踪，被监视，被引诱，被捉弄……层出不断的手段每次都让橘发的小先生气的跳脚。
　　太宰治这个男人，真是过分的恋人啊，但是也相当狡猾，哪怕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却从未越过中也的底线。
　　久而久之，中原中也都对那个男人没脾气了，只感觉自己被对方牢牢抓在手里，似乎无论太宰对他做了什么，最终都能让自己无奈的原谅。
　　——除了这一次。
　　中原中也可以不在意太宰对他本人做了什么，却无法容忍这个男人擅自改变他的意志，为了自私的理由而抛下其他的羁绊和责任。
　　……那是绝对无法原谅的事情。
　　……
　　宿醉的中原中也双脚踩在地上的毛毯，刚站直就觉得头重脚轻难受的很。
　　他皱着眉走进卫生间洗漱，冰凉的水打在脸上，勉强清醒了一点。
　　等中也洗漱完，拧开卧室的门走出去，张望了一圈，才确认他的同居人并不在。
　　把自己送回来，却没有住在这里吗。
　　中原中也冷笑了一声，不在更好。他气愤的扭头，不愿意再回想，沉着脸看了看时间。
　　八点整，作为宿醉的结果来看，醒的算是太早了，大概是昨晚糟糕的梦境的原因，但是也多亏于此——中也想起了今天上午要给镜花进行欢迎会，他不知道时间，因为昨晚布置到一半的时候就出去找太宰了，结果到最后因为吵架，难以接受的事实带来的暴怒的情绪让他无法面对侦探社的同事，一时冲动就跑出来喝酒，结果完全没有听到欢迎会的时间。
　　不过虽然如此，认真的国木田独步一定会把时间通过短信发过来。
　　中原中也掏出手机，翻了翻消息记录，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国木田昨晚发过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