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可能的确会有这样的想法。”安德鲁顿了顿之后,才有几分恍然的感觉。他是抱着期待纽约的新生活而来到这里的,但是对于母亲来说,也许回归旧的熟悉的生活对她来说更有安全感,纽约的一切对于她来说过于陌生了。
在吃完晚饭之后,班纳便决定动身去医院了。听安德鲁和彼得说,在这两天安德鲁的父亲就是住在病房里的,所以他去医院肯定是就能见到安德鲁的父亲的。沢田纲吉也提出要一起去,他也有好几天没有去医院里探望安德鲁的母亲,狱寺隼人自然是要跟着沢田纲吉一起行动。
班纳让安德鲁和彼得暂时先待在家里做作业,这件事没有那么着急,他希望安德鲁也冷静一下。现在让安德鲁再折返去医院见他的父亲,只怕两个人一言不合,安德鲁当场又会情绪爆发。
这一次班纳并没有带伪装眼镜,而是以绿巨人的身份出现在了病房内。病房内的戴德蒙坐在病床边,男人的面容一看就是上了年纪,说不出的沧桑感,他和病床上的女人似乎正在谈话,两个人的神色里都透着一种疲惫。
戴德蒙看到进了门的班纳他们并不意外。
他知道,他的儿子和妻子得到了复仇者的帮助。而这个帮助的源头是,他的儿子和复仇者的儿子成为了朋友。
他们都知道对方,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对方。
班纳还是礼貌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还有亚伦和斯托米。
男人的目光尤其停顿在了沢田纲吉的身上。
病床上的女人身体瘦削,皮肤因为从不晒日光而惨白,但是因为身体的康复面容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健康的血色来,此时看到班纳他们的到来,欣喜地打了招呼。
“戴德蒙先生,我就直接问了。”在回了安德鲁的母亲的招呼后,沢田纲吉没等班纳开口就先一步地向戴德蒙提问了,“我想知道,你还想和安德鲁和好吗?”
戴德蒙也没想到沢田纲吉竟然会这么直白地发问。
“孩子,这和你没什么关系。”男人的眉头紧蹙起,神情中露出了不满,他当然并不想要听到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来向他问责,用冷硬的话语回道。
虽然这个孩子帮助了他的妻子病情康复。
但是在戴德蒙的眼中,这个从未谋面的孩子轻而易举地从他的身边毫无商量地带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来到了遥远的纽约,就像是强行夺走了般。
“你这是什么态度!”狱寺隼人立刻暴躁起来。
“是这样的,我想戴德蒙先生你也知道,安德鲁并不希望你将他的妈妈带走。”沢田纲吉拉住了银发青年,而后笑着说道,“我向安德鲁提议,如果你想将你的妻子带走也可以,但是前提是你能支付得起她来纽约以来的医疗费。”
“当你们决定帮助安德鲁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这一笔费用我们是不可能支付得起的。”戴德蒙似乎已经料想到这种发展,男人以一种坦然的态度平静说道。
“你说的没错,既然当初决定帮助安德鲁,我就没有想说以后要从安德鲁的手中将这笔开支要回来。”沢田纲吉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我帮助的人是安德鲁,并不是你。所以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助安德鲁吗?”沢田纲吉走到了病床边,他的目光望向戴德蒙,也望向病床上的女人。像是对这对父母,同时发出了提问。
“看他可怜?”戴德蒙并没有怎么思考地说道。
复仇者的孩子。
泛滥的同情心,高尚的英雄感。
帮助可怜的孩子,用来提升自我价值感。
多么正义的英雄的孩子啊,怕是每天都为自己所做的英雄之举而沾沾自喜,骄傲自己将一个男孩从冷酷残暴的父亲的魔掌手中解救出来。
戴德蒙是真的不想听一个从未受到过生活的抨击和挫折的孩子,来向他宣传英雄的正义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亿万富翁在乞丐的面前,炫耀他多么有钱一样。
“我帮助他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我从一个特工的口中得知了,安德鲁即将死亡的预见。”沢田纲吉面容淡然地抛出了一句瞬间让现场氛围彻底死寂的话,“而在知道这个预见之后,我不希望他死。”
安德鲁的父母都用震惊无比的眼神瞪着他。
“亚伦,你在说什么!”安德鲁的母亲更为激动,“你说安德鲁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安德鲁他会出事吗?”
“我想你们也都知道,我是复仇者的儿子,布鲁斯·班纳是我爸。”沢田纲吉平静地说道,“所以,我会遇到拥有可以预见未来能力的特工,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康复了,安德鲁也不在这里,那我就告诉你们实话。”沢田纲吉的目光落在了病床上满脸焦急与忧心的女人身上,“在曾被预见的未来里,你会因为缺少药物的治疗,也未能接受及时的抢救而病逝。而安德鲁会因为你的死,因为伤心过度而情绪失控,在外面发生了意外。”
安德鲁的母亲听到沢田纲吉的话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她见过亚伦很多次,她知道亚伦是个怎样的少年,此时也对亚伦说出来的话深信不疑,因此也对亚伦口中那个预见的未来而充满恐惧和后怕。
“你怎么证明那你说的是真的。”戴德蒙却并未全然相信,又像是下意识地否定般。男人此时全身绷紧,露出了阴郁的神情盯着沢田纲吉。
“为什么我需要证明这一点?”沢田纲吉笑了。
“我正是为了改变那样的未来才帮助了安德鲁。”沢田纲吉继续缓声说道,“难道需要让那样的悲剧,如同预见般地展现在你的眼前,你才愿意承认吗?”
年轻的十代目深深知道,也见证了太多次数。
不懂得珍惜的人,只有在失去之后,只有在残酷的现实出现,破碎了所有的幻想之后,才会懂得悔恨莫及的痛苦。但往往此时,已经太晚了。
既然如此的话,为何不直接将最惨烈的现实摆出来。
男人微有些浑浊的瞳孔疯狂颤栗着。
“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要你知道的是,我所帮助的人不仅仅是安德鲁而已。”棕发少年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戴德蒙的身上,隐隐透露出了某种压迫感,“戴德蒙先生,你应该想想,同时失去了妻子和儿子的你,你所要接受的的未来是怎样的。”
在此刻戴德蒙无法再将眼前的棕发少年视为一个肤浅的孩子。
一无所知的人,似乎是他才是。
在少年的一句又一句的话下,只感觉在承受着一击又一击的重击。“你会不会为家人的离开而感到心痛?你的未来会不会永远都在悔恨中度过?你会不会后悔在过去的时候,并未能把握住你的妻子和儿子还活着的时光?”沢田纲吉的嗓音平稳至极,就像是在没有感情地叙述着一件事实,“在那样孤身一人的未来中,你到底是会憎恨你的妻子是个病人,你的儿子是个废物,你的家人都是你的负担,还是会憎恨自己,因为自己的毫无作为,而失去了生命里仅剩的家人。”
男人在此刻只感觉到呼吸中,仿佛层层的氧气被剥离,让他觉得愈发难以呼吸。随着少年的声音和平静到冷酷的目光中,他仿佛都已经预见到了少年口中所说的那样的未来。
——那将会是,他在封闭的黑暗中,枯竭的一生。
戴德蒙甚至不敢直视沢田纲吉的目光。
他的心中动摇至极地垂下了头,气息紊乱,目光注视着自己在不断发着颤的紧紧相握的双手,同时他也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
看出了病床上安德鲁的母亲的惊恐,沢田纲吉笑着伸出手握住了女人的手,声音里终于带着点温暖的感觉安抚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正是因为你看到安德鲁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所以你才不希望自己留在纽约反而成为安德鲁的负担。但是你更是他的母亲,他非常需要你的陪伴。”
“安德鲁并不希望你离开,我们虽然是他的朋友,但终究并非是他的亲人。”沢田纲吉的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温声细语道,“而且如今已经康复的你,又为何要认为自己是一个负担呢?恢复健康的你,也可以尝试新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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