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等人哪会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只一个个佯作不知,又叹了一回薛姨妈好心肠,香菱好福气。
类似的话,薛姨妈原是听惯了的,只是这次,却笑的好不尴尬。
……
当天下午,贾玩刚从陈师傅那里练枪回来,衣服还不曾换,贾珍的人就来了,叫他去正房。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进了门,发现贾珍、尤氏、贾蓉、惜春都在,贾蓉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跪在地上被贾珍劈头盖脸的骂,衣服上还有好几个鞋印,尤氏、惜春两个坐在一旁,脸色都不大好看。
见贾玩进门,惜春对他使了个眼色,教他软和些:贾敬一心修道,他们如今跟着贾珍过活,若惹恼了他,以后这宁国府,哪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贾玩先见了礼,对惜春笑笑,道:“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当着姐姐的面,就管教起蓉哥儿来了?”
又道:“姐姐咱们还是回避一下吧,蓉哥儿到底不是孩子了,我们在这里,他岂不尴尬?”
惜春起身,对贾珍行了一礼,道:“既哥哥要教导儿子,我和玩儿不便在此,这就先回去了……等哥哥什么时候得空了,再叫我们不迟。”
转身就要离开。
贾珍道:“先等等。”
又是一脚踹在贾蓉身上,骂道:“作死的畜生,等着爷来搀你呢!”
贾蓉忙起身,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贾珍复又坐下,对贾玩道:“昨儿你在宝玉房里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贾玩道:“不过是些闲话罢了,哥哥好灵的耳朵,昨儿我在宝二哥房里说的话,今儿哥哥就知道了。”
“何止是我知道了!”贾珍怒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拜了名师,按说该有点长进才对,可你看看你做的事儿!”
他道:“姨太太一家,虽住在荣国府,可毕竟是亲戚家,人家的家务事儿,也是你能管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你管也就罢了,偏还管错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几句风言风语,就胡说八道,结果闹出一场笑话,弄得我们都跟着没脸!
“明儿你给我老老实实过去,跟姨太太和薛兄弟陪个不是,若不能求得原谅,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哎,这说的是什么呢?”尤氏见他说的不像话,忙打圆场道:“玩兄弟年纪小,加上又经历了那么一出,一听到拐子的事儿,难免激动,回头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姨太太哪会同他置气。”
又对贾玩道:“香菱的事,原就是误会一场,姨太太早就定了要认她做义女的,因为事忙才没张罗,如今定了明儿设宴,到时候你同我一道过去,轻轻的陪个不是也就是了。”
义女?
贾玩简直无语,薛姨妈到的,比他回来的还早,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他们将香菱是当丫头看,还是当姑娘看,谁不心知肚明?这样强行在脸上刷层粉,有意思吗?
尤氏见贾玩垂着眼不说话,又劝道:“你若是不想说话,到时候我替你说也行,你只需给姨太太倒上盏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玩兄弟莫要怪我多嘴,这事原是你错了,过问别人的家务事,不是亲戚家相处的道理。”
其实这个道理,贾玩如何不懂,但有些闲事,总要有人管吧,有些话,总要有人说吧?
其实他管这场闲事,除了看不过眼以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让那一家子没脸继续在荣国府住下去。
其实贾玩对薛姨妈和宝钗,虽说没什么好感,可也谈不上有多讨厌,毕竟这个世道的认知便是这样,连宝玉都是如此着想,何况他们?
问题的关键,是薛潘,那是一个真正的人渣。
只因有人和他抢买丫头,就下令将人打死,末了若无其事的上路,全然没有将一个小小的人命官司放在眼里。
然后这人命官司,果然轻轻巧巧的被抹了过去,便越发助长了他的气焰——连杀人都没事,他还有什么都不敢做的?
若说他以后,不会闯下更大的祸来,贾玩是不信的。
如今人在荣国府住着,不管他做了什么,贾家都脱不开干系,岂不心烦?
便是他以后老老实实,不再惹是生非,贾玩也希望他滚得越远越好。
道:“明儿我还要去上课呢,不得闲,嫂子既然能帮我道歉,不如替我将茶也斟了。”
让他去道歉?想多了吧?
见他好说歹说都油盐不进,尤氏神色一僵,强笑道:“玩兄弟,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件事毕竟因你而起,明儿再怎么也要露个脸吧。”
贾玩道:“我明儿还读书呢,哪有空去凑这种热闹?”
说完也不理他们脸色如何,转身就走。
贾珍在府里一人独大惯了,何曾被这样无视过,顿时大怒,拍案道:“作死的小畜生,可由不得你!明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贾玩猛地转身,冷冷看着他,道:“你骂谁畜生呢?”
贾珍一窒。
他这样打骂贾蓉和家里的小辈惯了,早说顺了嘴,一生气便脱口而出,竟忘了眼前站着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他兄弟,尽管这个兄弟比他儿子还小了近十岁。
需知有些话,对儿子说得,对兄弟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贾玩冷哼一声,道:“现如今父亲还在世呢,你就这般言语……你这是在骂我呢,还是在骂父亲?走走,我们去父亲那里评理去!”
惜春也抹着眼泪道:“这里既容不下我们,我们这便去找父亲,随着他出家做道士去!”
说着快步向外跑去。
尤氏连忙拦住:“玩兄弟、惜春妹妹,息怒,息怒!你哥哥不过是一时着急,说顺了嘴,断断没有别的意思……我替他给你们赔不是了,可千万莫要见怪。”
她那头拦住了惜春,这边贾蓉亦跪下挡住贾玩去路,赔笑道:“二叔千万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是侄儿先恼了父亲,父亲正在气头上,才会口不择言,你若因这个恼了,回头父亲还不得打死侄儿……你就当可怜可怜侄儿,原谅了父亲这一遭吧。”
贾珍冷哼一声,道:“方才的确是为兄说错了话,但明儿你必须去道歉!”
拂袖而去。
他既服了软,贾玩和惜春也不闹着去找贾敬了……他们便是去了,贾敬会替他们主持公道才怪,只会嫌他们误了他的修行。
尤氏好说歹说才将两位小祖宗送回了房,刚坐下喝杯茶喘口气,忽见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来:“太太,太太,不好了,二爷和四姑娘现正在收拾行李呢,说要搬出去!”
尤氏顿时慌了神,提了裙子朝惜春院子里跑,一面道:“快,快,快点去叫老爷!”
带着人,跌跌撞撞的闯进惜春的院子,只见贾玩和惜春正坐在院里喝茶,屋子里小丫头进进出出,依稀看着已经收拾出了好些个东西来。
忙喝道:“放下!还不给我都放下!”
又低声下气劝道:“玩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呢?你哥哥不过说了一句气话,且已经道过谦了,怎么还就当了真了呢!舌头还有磕着牙齿的时候呢,自家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何必这样较真。”
又对惜春道:“四妹妹,不是我说你,玩兄弟年轻气盛,你不说劝着点儿也就罢了,怎么也跟着胡闹?”
贾玩给尤氏道了盏茶,道:“嫂子,方才哥哥说,要是不去道歉,就别进这个家门,我想来想去,还是……”
“不去了!不去了!”尤氏跺脚,连声道:“玩兄弟当然是念书要紧,念书要紧。”
贾玩道:“嫂子你说话作数吗?”
尤氏还不及说话,就听贾珍一声咳嗽进门,道:“我们原都是为了你好,怕你不懂为人处世,得罪了人,才想方设法替你描补,既然你不领情……罢罢,你爱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贾玩“啊”的一声,道:“我本想说,想来想去还是去一趟算了,既哥哥说可去可不去,那我就不去了。”
上一篇:云养小说家乱步
下一篇:献给中原先生的卡萨布兰卡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