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温树被换了一身病号服,躺在病床上。
白色的被褥不清晰地勾勒出他身躯的轮廓。
好像又瘦了一圈了。
太宰治的手指轻轻地敲着床头柜。
他问:“不能说,是吗?”
津岛温树顿了顿。
“毕竟我们都长大了,得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太宰治:“那你对我说过谎吗?”
“……”
津岛温树很明显地恍了下神。
温柔的阳光悄悄地溜进病房,细致地描绘青年过分精致的五官。纵使面色惨白,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只是多了几分脆弱。
“……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谎,修治。”津岛温树疲惫地闭上双眼,“不管你信不信。”
太宰治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是啊,正因为津岛温树不会对他说谎,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那有什么办法,还能救你吗?”
太宰治望着他,很平静地说。
出乎意料的平静。
事情已经很糟糕了,还是他自己一手造就的——太宰治不停地告诉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时间在这里继续浪费下去了。
必须救他。
——无论如何,必须救他。
因为他们血浓于水,因为他将自己从小带大,因为他遭受了不公的命运……但这些好像又都不是根本的原因。
啊。
只不过因为他是津岛温树而已。
同样,也因为他是津岛温树。
他一手教导太宰治长大,很早就接过家族事务的重担。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也肯定有相应的对策。只不过可能……他并不想那么做而已。
因为他并没有那样强烈活下去的愿望。
也许他曾经因为来之不易的与太宰治的相处而动摇过,反悔过,但最终他还是坚持了最初的选择。
“一定有的吧?”
正是津岛温树的沉默,让太宰治愈发肯定了。
一定是有解决方法的。
然而,他的心却又开始下坠。
为什么呢?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他在津岛温树心中的地位不够吗?太宰治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不可能。他可以肯定地说,这个世界上,津岛温树没有比太宰治更加重要的人了。
是什么事让他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希望?
……太宰治开始拼命地回忆。
可是即便他搜刮了所有的记忆,也找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好像在一开始,就是津岛温树先来接近津岛修治,在津岛家的豺狼虎豹之中,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身后。
没有。
没有。
最起码在……太宰治有记忆的时候,是没有的。
那么就是在……
太宰治出生以前?
津岛温树小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但连活下去的希望也没有,就连期盼也没有?
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问了个听起来很奇怪的问题:“你很早就开始生病了吗?”
津岛温树睁开了眼睛。
“被看出来就没办法了,毕竟说过,不会对你撒谎的,”津岛温树说,“……看来是我的伪装退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莫名还有点沮丧。
津岛温树问太宰治:“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看起来不像是个正常人吗?”
他给出了答案。
……怎么看出来的?
“大概是兄弟之间的感应吧,”太宰治的脸上挂着柔软的笑意,“所以我就看出来了,反正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还是先好好调养好身体。”
在津岛温树的视线盲区,太宰治的手紧紧地攥成拳。
……其实,他只是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津岛温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做而已。
因为他有着这份信心——从小到大,对他最纵容的一个人就是津岛温树。就算他提出什么超过分的要求,津岛温树也不会丢下他。
太宰治以前觉得,就算津岛温树对他瞒着什么秘密,也不会离开他的。
……但他开始动摇了。
津岛温树微微侧过头,努力睁大眼睛,驱赶莫名其妙涌上来的睡意。
“有些事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并不是谁都能改变的,我努力过,也挣扎过,”津岛温树的声音越来越轻,“可是有些事情——你越努力才会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多么无可救药。”
“……至于办法,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之前提过的方法……确实也是唯一的方法。”
他还是心软了。
所以他还是给了答案。
太宰治有些迷茫。
……什么方法?
救津岛温树的方法吗?
确实,既然津岛温树的生命掌握在神的手里,那唯一能解救他的方法也只有找到神,和神对话——太宰治的目光触及病床上已经沉沉睡着的青年。
……可是没有津岛温树的话,他们又怎么参与接下来的游戏呢?
除此之外,太宰治还在意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
他们血脉相连,互相承认彼此为对方唯一的亲人。
这份感情,哪怕经过时间的冲刷,也不会轻易褪色。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现在互相隐瞒对方?
他们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他们了解彼此。
为什么他们这对兄弟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答案对太宰治来说也不难。
但要他说出口,要亲自承认,太难了。
——津岛温树一直都没有变过,变了的是太宰治。
成年的太宰治的心里竖起了高高的心防,他从不和人谈论自己的心声,也很难得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对谁都一样。
津岛温树也不能再以小时候的方式对待他,也有太多顾忌。
……可是。
没错,太宰治是变了很多很多。
但难道他这么多年对津岛温树的执念,变过吗?
没有变过。
甚至更加清晰了。
-
禅院家。
“咒术界下令通缉禅院尚也?”
禅院直哉一早醒来,收到的便是这个消息。
理论来说,禅院尚也杀掉了禅院家的长老,是应该受到禅院家的通缉的。然而这一关在禅院直毘人那里卡了壳,愣是过去了这么久,通缉令都没有发出。
——如果发出通缉令。
禅院尚也就会和伏黑甚尔一样,成为彻彻底底被赶出禅院家的人了。
……不过他应该也巴不得和甚尔哥一样。
禅院直哉想。
从小到大,禅院尚也都跟在伏黑甚尔后面——好吧他承认他也很想跟,好像伏黑甚尔才是他的亲兄弟。如果他走上伏黑甚尔的路,禅院直哉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他做不到不在意。
“加茂家那边怂恿的?”
禅院直哉问。
答案其实很明显,禅院家禅院直毘人这边过不去,五条家的五条悟又不可能会让咒术界高层对禅院尚也打什么主意。那么御三家之中,只剩下和禅院家一样古板的加茂家了。
佣人迟疑了一下,给了肯定的答案。
顺便她传达了另一个命令:“家主大人请你起身之后立刻去见他。”
“知道了。”
想都不用想,禅院直毘人是让禅院直哉过去商量对策的。在这件事上,禅院家到底要对外拿出什么态度来——毕竟死的是禅院家的长老,没捅出来到别人面前还好,一旦公之于众,禅院家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
正所谓,要维护禅院家的尊严。
去的路上,禅院直哉稍微设想了一下,如果禅院尚也彻底被咒术界通缉,会是个什么场景。据他所知,咒术界高层不少人和正常人世界的高官都有着联系,那么大概禅院尚也在那个世界也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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