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为何要选择这个只是略有天赋的孩子……为何……为何当初……
沉闷的一脚忽然踹在了他的腹部。
黑死牟从沉思中惊醒,低头一看,发现青年的脚正逐渐从他身上滑落,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一个染着血的脚印,仿佛在彰显他的大意与无能,嘲笑他即便彻底制服了敌人,也能让对方趁他松懈时给他一脚。
这一脚毫无杀伤力,但黑死牟却仿佛听到了手里的青年在那一刻对他发出的冷笑,听到了他灵魂深处不屈的呐喊与嘶吼。
最关键的是,他手里这只弱到可笑的蝼蚁,偏偏得到了无惨大人苦苦渴求了一千年都得不到的东西,得到了唯有缘一那样耀日般灼目完美之人曾经享受过的殊荣,更得到了自己始终奉若神明的——!!
“啊啊啊啊啊啊——!!”
胸腔中那股无名的妒火猛地燃尽了理智。
黑死牟无法忍受的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他的六只眼睛全部怒睁,面目可憎的收紧了五指:“可恨!可恨——!!那个人是……朝仓大人他明明是我先……!!”
“水之呼吸·拾之型。”
诡异平静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耳后响起。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直蹿上头顶,黑死牟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般大小,如同闪电般飞快转身:“月之呼吸·贰之型——!!”
“「生生流转」。”
蜿蜒咆哮的巨龙吞噬了他的身体。
黑死牟呆怔的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臂,然后才感觉身体飞了起来,强烈的剧痛旋即自腰部席卷全身,让他终于不敢置信的意识到——他被拦腰斩成了两半。
深蓝色的身影如蝴蝶般飘然落在不远处。
胡蝶瑛二放下昏迷的妹妹,垂眸看向怀中一动不动的白发青年。
他的脖颈扭曲变形,不止没有在恢复自由后发出应激性的呛咳,甚至连胸腔的起伏都不复存在。
但他的面容是宁静而安详的,唇角甚至带着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
——因为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他在濒临死亡的极致寂静中,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蓝发青年。
“他已经死了……”
身后传来了黑死牟的声音。
胡蝶瑛二置若罔闻,只是低头温柔的吻了吻不死川实弥染血的鬓角,然后闭上眼睛与他额头相贴,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还不能睡,实弥。”
反转术式在尚未完全死亡的身体内发动。
断臂重生,心脏跳动,一度死去的青年重新开始了呼吸。
他先是急促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像是被呛到了一样猛烈咳嗽起来,难受的蹙紧了眉,口鼻中喷出了大量暗红色的淤血。
他下意识抓紧了瑛二的衣服,侧身摆出了更容易呼吸的姿势,整个人蜷缩在了瑛二的怀中,闭着眼睛不停的剧烈咳嗽着,喷出的血星星点点的溅在了瑛二的羽织上。
胡蝶瑛二安静的凝视着他,深蓝的眸底透着说不出的温和,一手拍打着他的背部帮他顺气,另一手按在了胡蝶香奈惠的身上,只一瞬便治好了她所有的伤势。
少女低叹一声,眼皮颤抖着想要清醒过来。
但胡蝶瑛二却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声音轻柔的说:“没事的,香奈惠,已经可以休息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兄…长大人……”胡蝶香奈惠意识模糊的呢喃了一声,无意识的轻轻蹭了下他的掌心,然后在他低沉的笑音中安心的陷入了深眠。
不死川实弥的咳嗽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只是肺腑间到底还是流进了血液,呼吸时总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眉头也紧紧皱着。
胡蝶瑛二掏出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血,然后脱下自己的羽织铺在地上,轻轻将他放了上去。
“抱歉,现在还不能彻底帮你处理淤血。”
他这样低声说着,俯身在青年唇上印下了一吻,“……我马上回来。”
“为何……”
黑死牟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再不复之前的沉稳,开始充斥着驳杂的困惑、不平、嫉妒和恍惚,“为何那只蝼蚁还活着……为何待他如此温情……他有哪里胜得过缘一——”
“闭上你的嘴。”
平静的,宛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熟悉的语气令黑死牟恍然的睁大眼睛,抬头怔怔地望向背对着自己、身姿如松柏般挺拔的蓝发青年。
他呆呆的仰视着他,在那一瞬竟感觉自己回到了四百多年前的战国,他跪在地上膜拜着高阶上的神明,一声呼唤在不自知的时候便脱口而出:“朝仓……大人……”
青年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双居高临下的、深渊般无底的眼睛。
那冷漠到令人心悸的眼神令黑死牟心脏一缩,不自觉的继续呐呐道:“为何……”
“为何?”
瑛二残酷而无味的牵了牵唇角。
“因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生气过啊——严胜。”
——严胜。
继国严胜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一抹深蓝色的浪花状斑纹缓缓浮现,定格在了青年的侧颈上。
“斑纹……”继国严胜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前所未有激动的大喊道:“为什么您会有斑纹?为什么偏偏是您有了斑纹?!”
“有了斑纹又如何?”瑛二索然无味的看着他,眼神像注视着死人一般冷漠。
继国严胜眼瞳微颤,不自觉地垂下视线回避着那样的眼神,好一会儿,才声音干涩的说:“朝仓大人……凡是开启了斑纹的剑士,无一例外……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啊……”
瑛二无动于衷的沉默着。
在谁都没有看到的地方,白发青年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
第92章
二十五岁啊。
……那也无所谓。
我漫不经心的想着, 拿着刀走到了严胜面前,冷漠的俯视着他的脸。
“何等丑陋。”
一刀捅进他写着“壹”的眼球中, 我听着严胜喉咙里发出的闷哼,忍不住嘲讽的笑了起来:“你居然就是上弦之壹啊,严胜。在鬼那边混的不错嘛。”
漆黑的刀刃微微搅动,我对耳边的悲鸣置若罔闻,唇边的弧度忍不住扩大,“我和你也很久没见了,在说别的事情之前, 果然应该先叙叙旧吧?——当年你灭我朝仓满门,这件事是不是让你很得意啊,嗯?”
“不……”
“是不是靠着这份让人作呕的功绩, 鬼舞辻才让你位列第一的?他想必对你很满意吧?哈哈, 不然这次为什么又派你来对我的家人动手?”
“朝仓、大人……请等一下……”
“我说话的时候谁给你的胆子插嘴!”
我不耐烦的一刀削掉了他半个脑袋,转眼看到他的两条手臂已经长了出来,又“唰唰”两刀给他切了, 语气讥讽的说:“怎么,准备长出手臂来反抗我吗?这次难不成打算连我一起砍死?”
“不是的……”严胜下意识的否认, 但随即又想起我刚才说“不准插话”的命令,一下子无措的张口结舌起来, 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但是他不回答,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禁不住冷笑一声:“你确实没想着杀了我,你只是准备把我的妹妹和继子杀掉, 是不是?——回答我的问题!做了四百多年的鬼, 你连脑子都退化了吗?”
严胜的上半张脸逐渐长了回来, 他闻言沉默了一下, 才声音低沉地说:“那位大人……命我将令妹抓回,由他转变为鬼——”
我一刀劈开了他的脸和嘴唇。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
我冷漠的俯视着他,发自心底的感到了一阵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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