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汉江的时候,才听说这场水陆大会发生了天大的变故。
江流压低了斗篷,认真听起隔壁的高谈阔论。
“话说长安那场水陆大会,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老汉我鞋子都挤掉了一只!”
“领讲的僧人就是咱们大唐最有名望的和尚释道玄,号法通的那个。”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讲菩萨的事儿!”
有人倾听,有人起哄,所有人都在等着老汉讲之后发生的故事。
哪怕这老汉不止讲过一次,再讲一遍也多的是人为这神来一笔的转折而惊叹。
老汉得意的笑道:“莫急,莫急,听我慢慢讲嘛!”
释道玄力压所有人成为这个领讲僧,自然是有真本事让所有和尚心服口服。
他讲佛当天,整个道场百万人都沉浸在这位高僧的讲佛之中。
场面一片寂静。
漫天红霞批落在他身上,仿佛为这高僧染上了佛光。
“这时,两个疥癞游僧跳出来,历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佛法,可会谈大乘么?”
“竟有人当场找茬,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扰乱这样的盛会,那两个癞头和尚应该会被赶押下去吧?”
听着旁人议论,老汉哎了一声,语调越发飞扬:“非但没有,高僧释道玄反而让出位置,欣喜求解嘞!”
“不知为不知,他这般不遮掩自己的无知,虔诚求问,果真是有道高僧。”
“就是,就是。”
江流喝了一口酒,捡起几粒花生米捻碎外衣丢进嘴里慢慢吃着,听着老汉讲故事:“却原来,那两个和尚是观音菩萨假扮的,出口质问也不过是考验高僧心性。”
“旁的和尚气的都快跳脚了,高僧也依旧不恼,礼貌求问,向佛求知之心稳如磐石。这般,才使得菩萨满意了,显露出真身来。”
只见那领头僧人虔诚礼让,癞头和尚也没客气,一步一步踏空而上,脚下步步生莲,身上破败褪去,等他升到高台,哪里还有半分麻麻赖赖的样子。
这和尚脚踏祥云,悬空而立,露出救苦真身,身下莲台绽放,手托净瓶杨柳。
霎时间,霞光万丈,佛音弥漫。
盛装登场的大场面直接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另一个和尚也显出真身,化作木吒惠岸,跟随在祂身侧,手拿着棍,昂首挺胸,精神抖擞。
放眼望去,无论男女老少,高低贵贱,全都拜倒在菩萨真身面前。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聆听菩萨教诲。
“金蝉子——”
“你是谁?”
领头和尚虔诚拜伏在地:“贫僧释道玄,号法通。”
这一问一答,显然是出了什么问题,随便来个精明点儿的,都能察觉出来。
老汉刚说到这里,四周听客里的大聪明已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哦哟,这下有得乐子瞧了。”
“看样子,菩萨想找的人不是法通大师。”
“这个金蝉子是谁?”
或许是因为没有信徒滤镜的缘故,江流却是从这对话中看出了更多。
只怕这一场盛会根本就是一场演给世人看的大戏!
从水陆大会起始,到名僧讲佛,在到菩萨现真身,抬高大乘佛法身价——之后就该是点化那个倒霉‘金蝉子’去求取大乘佛法,扩大佛门影响力。
真是好直白的舆论手段!
只看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场水陆大会,讨论菩萨现身,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只不过,领头人却不是金蝉子,看来这神佛的计划也是出了岔子。
突如其来的,江流就有了几分高兴。
老汉咳嗽两声,吸引了众人注意,这才接着说道:“原来那释道玄身上穿着的破烂袈裟竟是菩萨赐予的宝物,只是因为他不是佛子,所以宝物才会光华内敛,神光自晦,显露出这般破烂模样。”
菩萨留下一张简贴,转身离去:“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引得佛子去,求正果金身。”①
简帖上的佛经唱词写得清清楚楚,当官做宰的聪敏人自然是一眼就抓住了重点。
“敢问佛子是谁?”
“佛子江流,着袈裟而放光华,执锡杖而宝贝去晦。”
众人听了,这才明白为何汉江口那会里贴了一张寻找佛子江流的榜文,原来是打算搞一出宝贝袈裟试佛子。
可,释道玄这般名扬大唐,流传西域的人都不是佛子,这个佛子江流又该是何等人物?
他是谁,他在哪儿?
圣上出榜招僧,广招天下有道高僧上长安做会,佛子江流不曾前来,是无视了陛下旨意吗?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佛门的策划阴沟里翻船,江流那叫一个喜闻乐见。
果然叫他猜着了!
这场盛会后续就是信徒求经,扩大佛门影响,只不过现在翻船了。
原来菩萨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嘛。
想来菩萨发现主角换了个人的时候,肯定也很懵吧?
想象着那画面,江流乐的愿浮三大白。
至于那什么佛子江流,他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
唐王要找的是佛子江流和他这个佛门弃徒江流能有什么关系?
第2章
虽然江流不觉得这人会是自己,却也小心谨慎了几分,改换路线从小镇码头渡河。
白墙、黑瓦、飞角檐。
一栋栋,一幢幢统一色调的房屋虽高低不一,却也错落有致,排列整齐,以汉水码头为中心,扇形聚拢成小镇。
宛如一副宁静悠远的水墨丹青画。
穿过大理石的牌楼,踏上青石板路,走过外环几条巷,就进了主街,尽头就是汉水码头。
街道两边叫买声,走街串巷的各种货郎铃铛声,游人买家交谈声,各种人间烟火气息连绵不绝。
闹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小吃、点心、蒸饼、快食各色食铺更是香味扑鼻。
“咕噜噜~”
自从不小心吃了妖魔肉以后,江流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越来越容易饿。
明明早上刚吃过一顿,现在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又变得饥肠辘辘起来,偏偏他最后几两银子都打赏给那个讲故事的老头了。
饥饿蚕食着他的肠胃,香味引诱着他的心神,毫无防备的普通人宛如无害的羔羊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拳头。
只要他想,这里没人能逃得过,这一切不过是块摆在案板上待取的肥肉。
可江流半点儿不为所动,目不斜视,脚步不急不缓穿过热闹人群。
突然,江流脚步一顿。
他察觉到僧袍被拽住。
对方力道很轻,只要江流再往前一步,就能轻易把僧袍抽回。
可江流停了下来。
他站的笔直,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衣角,抬眸看向扯住僧袍的小孩。
高大身影将小孩完全笼罩。
在江流的注视下,那只白胖小手缩瑟着,慢慢松开了洗得发白的僧袍,被小孩藏在了背后。
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身体微微颤抖,宛如被凶猛的大型食肉动物锁定的小白兔,呜咽了一声,却还是坚强开口说道:“大和尚,蒸饼给你。”
新鲜出炉的大馒头还冒着热气,散发着麦香。
小孩扯着袖子捧着馒头,显然是怕烫。
不远处,站在食铺里的年轻妇人正看着这里,发觉了江流的视线,也微微一笑。
想来是听见了他路过时肚子发出的声音,才会叫小孩前来送馒头。
这座小镇里缓慢的生活节奏让他们每个人都精神富足,享受生活,半点儿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江流看了眼馒头,微微抬眸看向明显勇气溃散眼眶开始泛红的孩子,又看了看馒头,摇头:“我不是和尚,不化缘。”
小孩到底年纪小,听完就懵了。
又是光头,又是僧衣的,怎么就不是和尚呢?
江流看着这一大一小,并没有再解释,转身准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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