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纨诗
作者:猫大夫
时间:2020-04-23 07:42:56
标签:短篇
牟云笙与单钰博的两个纠葛。
主角:牟云笙,单钰博 ┃ 配角: 俞浩
第1章
牟云笙到分所开完季度会议,乘坐电梯下楼,在楼下的咖啡厅跟母亲会面。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想必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见到他时也没有起身,只是远远地冲他点了点头。
站起来甚至向牟云笙走过来的,是坐在她身边的俞浩。
“饿了没?”牟云笙把手在他的背后轻轻放了一下又松开,问道。
俞浩摇头,“跟阿姨一起吃了点蛋糕。”
牟云笙走到雷艳萍面前,站着与她对视了两秒钟,才拉过刚才俞浩坐的那张椅子坐下来,另外给他拉了一张椅子。
“他怎么样了?”牟云笙问话时,余光看了一眼刚才还站在自己身后的俞浩,确认他坐下来以后才看向雷艳萍。
雷艳萍无可奈何地摇头,唏嘘道,“医生说,长的话有半年,短的就三个月了。”
牟云笙拧起眉毛,“哪个医生?牟远扬?”他抬手拒绝了上前服务的服务员。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嘟哝道,“你哥一句话都没说。”
母亲这次回国,是为了牟云笙的父亲牟晋。牟云笙也是上个星期才得知,原来牟晋已经是肝癌晚期,转到了上海的医院接受治疗。他的病情牟远扬一直隐瞒着,知道确定为晚期,才相继通知牟云笙和雷艳萍。
牟云笙因为要开会,没有陪同母亲去医院探望父亲。是俞浩陪长辈去的,不过牟云笙想起自己那位并不熟悉的父亲,大概能够想象陪着母亲一起去的俞浩受到的是怎样的对待。
俞浩第一次来上海,却遇到了下雨天。牟云笙望着被雨水打湿的落地窗户,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察觉到俞浩正忧心忡忡看着自己,便对他淡淡笑了一笑,让他安心。
“小鱼是第一次来上海吧?”也不知道他们这大半天是怎么相处下来的,雷艳萍到此时此刻才开始寒暄。
俞浩微微一怔,点头道,“是第一次。”
雷艳萍对他温和地笑笑,转而对牟云笙说,“你别忙着工作,陪他去走走转转。”
“我知道。”牟云笙拿过俞浩喝到一半的咖啡喝了一口,发现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咖啡豆。
俞浩抿起了嘴唇,看看雷艳萍,欲言又止地看向正端量着那半杯咖啡的牟云笙。半晌,他看他们都没说话,便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去看你爸爸啊?”
手中的咖啡杯一沉,牟云笙缓缓把杯子放下来,反而说,“你喜欢梅花吗?下午带你去看梅花。”
“云笙,都那么多年了。你别怪你爸爸。”雷艳萍语重心长地劝说,“这眼看都要到尽头了,还要这样不放过吗?”
牟云笙不耐烦地努了一下嘴巴,好像没有听到母亲的话似的,问俞浩,“今天去医院,他给你气受没?”
俞浩一愣,窘促地笑笑,“没有。”
“你撒谎。”牟云笙平静地戳穿了他的谎言,转而对雷艳萍说,“你看到了。这是谁不放过谁?”
雷艳萍满面愁容望着这个儿子,良久,长长叹了一声。
父母离婚得很早,一对儿子,分别跟了父亲和母亲。因为孩子的关系,曾经的夫妻在离婚以后倒是还常有联系,更不要提那时满心没有恩怨情仇的两个小孩。牟云笙对这个父亲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父母离婚以后他每个月都要跟着父亲去一趟爷爷奶奶家,父亲每个月都会给他们生活费——尽管那些钱在母亲再婚以后显得非常微不足道。
长大一些以后,父子的关系当然就不如小时候那样好了。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叛逆的,开始懂得了当年是谁辜负了谁,也缺少包容的能力。但牟云笙距离那个叛逆的时期已经很远了,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原谅呢?对此他自己是不明白的。
就好像那个时候留下的伤,把复原能力也一起烧坏了。
离开咖啡店以前,牟云笙走到前台打算买一杯美式咖啡带走。他在当天提供的咖啡豆里选择了一种自己能喝得习惯的,在刷卡时拿起旁边放的礼品卡,又给俞浩买了两张。
“先生请旁边稍等。”收银员礼貌地把卡片还给他,目光忍不住往俞浩身上瞟了一眼。
牟云笙看到了收银员胸口别着的铭牌,上面那个花体“Richard”让他的目光短暂停留了一秒钟。
“你真的不去医院看你爸爸啊?”俞浩帮他把纸杯放进隔热套里,还是耿耿于怀。
牟云笙很确定地说,“先带你去玩。”
俞浩愁眉苦脸地望着他。
他拿过了他手里捧着的咖啡。
牟云笙的父亲不喜欢同志,非但如此,他的反同情绪特别强烈。所以牟云笙从高中时起,就不受父亲待见。但毕竟他很早就不跟父亲生活在一起了,他原本时常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彼此都是眼不见为净。
可事实是,一旦想到自己有这样一位父亲,牟云笙再怎么能言善辩,也同样哑口无言。
刚回国的那段时间,牟云笙并不喜欢来上海出差。原因很简单也很可笑,就是单钰博在上海分所上班。
后来单钰博出国、结婚,两个人之间几乎再没有联系,这份膈应自然就消失了。牟云笙心里明白,无论自己多少岁,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情,该不成熟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成熟。
牟云笙的父亲同样也很不喜欢单钰博。他忽然想起来。
雨并不大,要是愿意,完全可以不打伞。只是春寒料峭,把枝头的梅花冻得一朵朵都在颤抖,深褐色的枝干上湿漉漉的,显得特别脆弱。牟云笙在公园门口的地摊上购买了一把廉价雨伞,在俞浩的头顶上打开。
公园里有不少背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还有打着油纸伞的模特,妆容浓重,身上穿着的汉服一看就知道材质恶劣。但模特们很受摄影爱好者欢迎,她们以一个人为单位,在梅树下摆出端庄的姿态,被无数镜头拍摄着。
俞浩近两年才喜欢上摄影,为此牟云笙给他买了入门级的单反相机。
一开始他拍出来的照片简直乏善可陈,牟云笙总是看半天也找不到值得鼓励的地方,常常忍无可忍把相机拿出来对着同样的风景和物品拍摄,再把相机还给他。俞浩看着照片的对比,不好意思地笑,说真是聪明的人做什么都能做好。
牟云笙会被他这话堵得无话可说,无可奈何地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摇一摇。
好在俞浩这个人自从跟牟云笙在一起以后,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压了。尽管被牟云笙数落得厉害,自己还是乐此不疲地玩他的摄影。时间一长,等到牟云笙再看他拍出来的东西,总算能找到一两张好看的。
“伞太低了。”俞浩把相机举起来,说话间把自己头顶上的伞推开。
牟云笙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在旁边等他拍下那朵点缀着雨珠的小绿萼,听到快门连续响起的声音,又把伞伸过去,低头问,“怎么样?”
俞浩将相机给他看,苦恼道,“聚光好难。”
他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模糊得一塌糊涂的照片,问,“你想拍哪里?这朵花?”
俞浩点点头。
“打伞。”牟云笙把伞塞给他,将相机拿到自己手里来。
“一个大男人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不对啊,俞老板。”牟云笙一边调侃他,一边帮他把梅花上的雨珠捕捉下来。
俞浩把伞举高,嘿嘿笑了一下。
牟云笙揣摩着俞浩大概要拍下的画面,调焦完成以后连续拍下了三四张照片。
就在他要把相机交给俞浩看一看时,忽然听到隔着梅花树林由远而近飘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Richard他就是喜欢这种花花草草的。”连调笑的语气都似曾相识。
完全是条件反射一般,牟云笙喉咙一紧,低着头把相机递给俞浩,“你看看。”
俞浩捧过相机翻看了一会儿,唏嘘道,“还是你拍的好。”他抬头对他笑。
牟云笙刮了一下他的鼻梁,见到他把伞柄夹在肩窝上,不但样子滑稽,也没有遮住雨。他好笑地把伞拿过来,扫了扫他头顶上细细的水珠,“还拍吗?还是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