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恋爱,我跟你没别的可谈(9)
唐叙看着那把钥匙,胸口忽然一阵窒息似的痛楚。他仿佛一个痛觉迟钝的人,明明早就被子弹击中心脏,却临到最后关头才觉出一丝带着血腥味的痛意。
他收起钥匙,把那张纸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几天后,他回了公寓,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回了宿舍。之后,他平静地准备答辩、毕业。
拍毕业照的那个下午,风和日丽,风中飘散着栀子的香气。
班上的同学穿着学士服,兴奋而激动地站在图书馆的雕像前,对着镜头的方向不断地调整拍照姿势。唐叙站在后排的最边上,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这时,他看到右侧的林荫大道的尽头,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梧桐树下。
离得太远,唐叙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那是梁筠。
“大家注意看镜头啊,我数到三,你们就把学士帽往上扔!”
“一,二,三!”
所有人尖叫着把手里的学士帽往天空上扔,只有唐叙呆站在那儿,苍郁的树影中,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那是五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梁筠。
作者有话要说: 可算是回忆完了,写得我胸口绞痛……诶
第17章 梁总还会带一个人去?
唐叙天没亮就醒了。
在剧组早起的习惯还没改过来。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到周五的试镜,又很快坐起,开始收拾洗漱。
他开了台灯,坐在桌前,把昨天打印的剧本读了一遍。剧本是他自己写的,他根据原著设计了几个场景,打算拿来准备试镜的练习。
他把台灯的灯光调暗,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缓缓放松全身的肌肉,再睁开眼时,他眼底的神采变了。他看着昏暗的房间,手指轻敲着椅子的扶手,目光笃定、威严,像一个帝王坐在龙椅上,俯视他的臣民。
“爱卿有何事启奏?”
他嗓音低沉,带着晨起的沙哑和随性。目光在底下闲适地转了一圈,又停在某个点上,仿佛此时正有一位大臣站在那里向他禀报要事。
他目光微垂,专注地凝视着他脑中虚构出的“大臣”,眸中闪过思索。
“准了,此事就交由礼部去办吧,一切从简。”等大臣禀报完毕,他冷淡地掀了掀眼皮,又看向右方的另一位“大臣”。
“张侍郎,北大营军饷贪污案你查得如何了?”
回应他的只有静默,但他仿佛已经听到臣子所言,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都两个多月了依然毫无进展,你还敢跟朕说你尽心尽力?”
他嗤笑一声,手指紧扣在龙椅扶手上,慢慢闭上眼。
胸口有股异样的情绪在翻腾,唐叙感觉身体里似乎抽离出了另一个自己,在冷冷地审视他刚才的表演。
原著中的凌阙,似乎不应该这么情绪化。他早年当太子时,已辅助先皇处理过国家大事,对于朝中某些大臣的庸碌无能早有体会,不至于上朝时为这点小事动怒。凌阙是典型的实干派,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首先要做的肯定是寻找解决方法。某个大臣即使无能,他也不会过分苛责,而是迅速寻找能代替他的人。这才是凌阙的执-政风格。
唐叙有了这层体会,再次表演刚才的场景时,神情就自然很多。他又给凌阙设计了几个思考问题时惯有的小动作,然后才开始规划下一个场景。
凌阙坠马失忆后,心智变得与七岁儿童无异。如何用成年人的外表演绎出七岁儿童的灵魂,这对唐叙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小孩天性好动,那么听大臣汇报时,凌阙在龙椅上坐一会儿就会不耐烦,他也许会翘着一条腿乱动,或者是这里抠抠,那里摸摸,但是碍于梁安的威严,又不敢做得太明显……
唐叙正沉浸在如何演绎心智只有七岁的凌阙时,门外的敲门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阿叙,出来吃早餐了!”
“马上。”唐叙被打断思路,只能暂时中断表演。但通过刚才的想象练习,他对凌阙这个角色已经有了更深的体会。
他在剧本里做了几处标注,然后关掉台灯,拉开窗户。通明透亮的日光照进来,让室内的所有家具都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唐叙突然想起,书柜最下面似乎还有一个没用过的笔记本,他这次回申城,可以顺便带上用来写剧本。
他打开柜门,在各种文件夹里摸索了一通,最后摸到一个硬质封皮的东西,他以为是笔记本,拿出来翻开,才发现是自己的本科学位证。让他惊讶的是,里面竟然还夹着一张毕业照。
唐叙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熟悉而青涩的面孔,直到看到二十一岁的自己。他看到照片里的男生,愣了一下,所有人都在朝着镜头笑,只有站在最后排的他面无表情。
唐叙很快想起那时都发生了什么,他不愿再看那张照片,合上学位证,近乎粗鲁地把它塞回了文件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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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梁氏大厦顶层会议室内。
梁筠放下咖啡杯,瞥了眼面前的合同,清俊的眉头微微拧着。
“交接的事现在进展怎么样?”
“申城分公司的人把生产车间的相关资料都带走了,研发实验室的设备也搬走了一部分,情况有点混乱,李总正带着人在处理。”
“MF的章总呢?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他可是都答应得好好的,保证交接顺利,现在闹成这样,他人呢?”
“一直联系不上。”杨臣看了眼面色阴沉的梁筠,试探着道:“梁总,要不我们请当地执-法部门介入?”
“暂时不用。本来MF的员工就对这次收购很抵触,如果我们态度过于强硬,可能会引起更激烈的反弹。”梁筠喝了口咖啡,看向窗外的高楼,侧脸线条无比冷峻:“看来MF是铁了心要扔个烂摊子给我们。这样,我们明天去田林总部,跟他们的法务再沟通一次。你通知下去,下午召开视频会议,法务、投资、公关、人事全部参加。李总介绍接管情况,各部门提应对意见,我旁听,尽量半小时结束会议。”
“好的,梁总。我现在就去订机票。”杨臣不知想到什么,又道:“那下午陈氏举办的酒会,您还要参加吗?”
“推了吧,我没那个闲心。”梁筠拿起手机看了眼田林的天气:“以后这种没有意义的宴会,能推就推,不用给我安排。”
“好的,梁总。”
“明天周几?”梁筠忽然问。
话题转换得太快,杨臣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他赶紧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
“周四。”
梁筠“嗯”了声:“买后天最早一班的机票回来。”
“会不会太赶了?”杨臣担心他这几天太过劳累。
梁筠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杨臣已经会意。他赶紧自己接下去:“还好还好,也不赶,周四去周五回,蛮好的。”
“对了梁总,迪士尼的门票已经买好了,放在您办公桌左手边的抽屉里。”
“我看到了。”梁筠颔首,不知想起什么,眉头微挑:“你去过申城的迪士尼吗?”
杨臣一愣:“没去过,一直没时间,而且他们开业也才半年不到。”
梁筠点头,若有所思道:“你到网上搜一份游玩攻略,打印出来给我。”
游玩攻略……杨臣有点懵,梁总看起来不像是会在这种事情上花时间的人啊,而且之前还让他买四张门票。这么说,除了梁总很宝贝的那两个侄子,梁总还会带一个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医院看手腕了,加上存稿告罄,所以现在才更,抱歉。
以后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十点。
第18章 装什么坚贞不屈
杨臣脑中正转着些有的没的念头时,梁筠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MF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立刻正襟危坐,等待梁筠发话。
“程薇?”梁筠接起电话,似乎有些诧异。
“你回国了?”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梁筠紧皱的眉头略微放松:“还好,不是很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梁筠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他见杨臣正盯着他,一脸八卦的模样,精致的眉头微微拧起。
“还有事?”他问。
“啊,没了。”杨臣心虚地收起桌上的笔和本子,连忙告退:“那梁总,我先去忙了。”
梁筠点头,等杨臣离开,他才重新划开手机屏幕,点进通话记录里。
他修长的手指在某个号码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按捺住了点下去的冲动。
唐叙在老家待了三天就回了申城。他先去了趟公司,跟丽姐碰面,跟她说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如果《乱臣》的试镜能过,他就去海星;如果不能过,他还是留在原公司。丽姐虽然对他的决定有些不解,但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
“对了,唐叙,我要提醒你一下,这次去参加《乱臣》试镜的,有一个叫牧雨轩的,你得多注意。”
“牧雨轩?”唐叙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什么娱乐新闻中看到过。
“对,X影毕业的,之前拍了部校园偶像剧,走的是清纯少年路线,资源一直很好,听说是东皓娱乐的CEO在捧。”
“东皓娱乐?”唐叙的脸色变了一下:“刘明正?”
丽姐点了点头,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唐叙的神色,安慰他道:“没事,我就是知会你一下。不过就是个试镜,你应该不会碰上他。”
她也不知道唐叙有没有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毕竟如果不是刘明正从中作梗,三年前唐叙也不会在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时候突然被雪藏,从此沉寂下去,最后迫于无奈,赔了几倍的违约金才转到了他们这个小公司。
“碰到了也无所谓。”唐叙抬起眼,看了眼许丽:“丽姐,当年我刚出道,什么都不懂,吃了亏就算了。现在不一样,他就算权势滔天,也不可能为所欲为。我反正能避则避,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呸呸呸!”许丽一听到“鱼死网破”四个字,就知道唐叙的倔劲又上来了,她皱起秀气的眉毛,劝道:“该低头就低头,毕竟人家现在的地位在那里。跟那个牧雨轩也不要起冲突,好好相处。”
“知道了。”唐叙虽然心中不甘,但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试镜在周五下午,剧组提前订了一家酒店的会议室用来给李导面试。上午是登记签到,领号码牌,下午两点才开始正式试镜。唐叙去工作人员那里领了号码出来,穿过长长的玻璃走廊,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忽然见到拐角处的盆栽后似乎有两个人影靠在一起。
这是一家隐秘性很高的四星酒店,入住的人也多是非富即贵,圈中人占多数。唐叙以为是某对情侣在亲热,垂下眼没有多看,直到听到暧昧的水声响起。
唐叙皱了皱眉,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愣住了,竟是两个男人贴在一起。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穿着白色外套,蓝色牛仔裤,被另一个男人亲昵地搂在怀里,正是许丽跟他提过的牧雨轩。
这么说,那另一个人极有可能是……唐叙感到一股反胃感涌上喉咙,他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只是没走两步,后头就响起一个惊讶的嗓音。
“唐叙?”
唐叙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诶,那个谁,叫你怎么不听呀?”牧雨轩本来正沉浸在金主的柔情蜜意中,却没想到金主忽然分神,被另一个男的吸引了目光。他心中恼火,对唐叙的语气自然就不怎么好。
听到牧雨轩也出了声,唐叙再往前走就显得有些目中无人了。他转过头,勉强对带着眼镜的男人扯出一个笑:“刘总,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真的是你。”刘明正看到他,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你也来试镜?”
唐叙冷淡地“嗯”了一声。
牧雨轩一听他也是来试镜的,立刻如临大敌地挺直了脊背。不过打量唐叙几眼后,他又稍微放下了戒心,这人长相也就一般吧,皮肤偏黑,五官还挺立体,但是已经不年轻了,跟自己比没有任何优势。
“谁介绍你来的?”
刘明正的目光有些放肆地在唐叙的长腿上逡巡,人是不年轻了,不过腿还是这么长,肩宽腰窄的,穿什么都挺拔英气。三年前他绞尽脑汁地想得到这个人,甚至不惜用尽龌龊的手段。那时候的唐叙多鲜嫩啊,俊眉深目,眼神也单纯,一点杂质都没有,眉眼间还带着抹淡淡的忧郁。他见第一面就喜欢上了。可这小子太不识抬举,难为他花费那么多心思。
“一个朋友。”
唐叙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他没有一拳揍向那张斯文败类的脸已经很克制了。
见刘明正似乎对眼前的人起了兴趣,牧雨轩顿时不开心了,早知道就不让他陪自己来试镜了。他扯了扯刘明正的袖子,放软声音道:“刘总,不是说好去吃大闸蟹吗?”
刘明正安抚地拍了拍牧雨轩的肩膀:“不急,位子已经订好了。”又看向唐叙,目光有一丝嘲弄:“你朋友能耐还挺大啊。”
他已经断定,唐叙是攀上了别的金主,不然怎么可能得到这么珍贵的试镜机会。这小子的背景他当年就调查得一清二楚,家境普通,什么靠山都没有,就这种人,还想清清白白地在娱乐圈混?简直做梦!
呵,当年还敢拒绝他,现在不照样对着别人谄媚逢迎,还在他面前装什么坚贞不屈!
“没有刘总的能耐大。”唐叙大概猜到他脑子里在转什么肮脏的念头,他垂下眼,漠然道:“不打扰刘总的兴致了,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19章 试镜
唐叙没再理会身后的两人,径直往房间走。一进门,他就长吁了一口气。
还是冲动了些,刚才根本不应该理会那个姓刘的,直接走掉就没有后面那么多破事了。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下午的试镜才是最关键的,他不能被影响状态。
想明白这一点,唐叙的神情也平和了许多。他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回到卧室,拿出自己先前准备的剧本,开始专注地练习。
下午的试镜,他是最后一个。他在房间里睡了个午觉,养足精神才出门,往会议室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从里面出来的牧雨轩。他的试镜似乎不太顺利,见到唐叙也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眉间的失落怎么都掩不住。
唐叙只当没看到他,眼观鼻鼻观心地往会议室走。工作人员先领他进门,让他在休息室等候。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唐叙才被叫进去。
里面的会议室很宽敞,挑高的穹顶,整面的落地窗。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有些困倦,李导坐在靠墙的长桌上,见到唐叙进来,不怎么感兴趣地抬了抬眼皮。
他面试了一下午,都没有太满意的,有一个长得是不错,也挺符合原著里凌阙的形象,但演技太单薄了,气场更是完全撑不起来。有几个连原著都没看过,完全是瞎演。李导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打算请之前合作过的一个男星出演,至少人家演技有保证,档期紧一点也没关系。
唐叙并不知道李导的这些心思。他忐忑地走进去,看到正中间坐着一个头发半白、带着帽子的中年男人,立刻认出这是李导,恭敬地叫了一声。
“唐叙是吧?”李导没说话,他身边留着小胡子的编剧抬起头,打量着唐叙。李导郁闷的心情也多少传染给了他,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示意工作人员拿出一个纸盒。
“有三幕戏,你随便挑一个。”
唐叙瞥了眼前面架着的的镜头,又将目光放回前面的纸盒上。他在里面随便抽了一张,展开纸条一看,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是演失忆的凌阙坐在地上朝梁安耍赖那一幕。他早有准备,把纸条还给工作人员后,脱下外套放在一边的凳子上。
“不用拘泥,随便演,房间的道具都可以用。”小胡子以为他是紧张,好心地出声安慰他。
唐叙点头,他走到房间正中央,忽然弯下腰,席地而坐,姿态放松得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梁安哥哥,你就带我出宫玩嘛,阙儿想吃栗子糕、桂花藕,还想去护城河放纸鸢。阙儿在宫里都快憋死了。”
明明是成年男性的嗓音,却带着孩童的软糯和天真。台词倒是不错,李导心头一动,抬起眼看向唐叙。
男人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抬起,像是在拉扯某人的衣袖,他的脸颊微微鼓着,眼底是分明的埋怨和娇嗔:“你上次明明答应了阙儿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种外表和灵魂分裂的角色,演技一般的人来演,很容易就让人觉得矫情和出戏,没想到这个唐叙高高大大的,演得倒是挺自然,还真有几分小孩子气。
“梁安哥哥是大坏蛋,答应的话都不算数。”男人大概是听到了拒绝的回答,眉头一皱,嘴巴委屈地瘪着:“阙儿再也不跟梁安哥哥玩了!”
小胡子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怎么觉得唐叙真的跟个七岁小孩一样,在向人撒娇呢。他看向身旁的李导,果然,李导不再是先前那副闲适的神情,而是眼中难得露出了一丝兴奋。
唐叙演完那一幕,整了整衣服站起身,就见李导正和身旁的编剧小声交流着什么。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表演有没有得到李导的青睐,只好忐忑地站在原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原著你看过了吧?”李导忽然转向他。
唐叙点头。
“最后一个场景,凌阙坐在湖边那一幕,你试着演一下。给你两分钟准备时间。”李导说完话,就翻开唐叙的履历表,悠闲地看了起来。
最后一幕……唐叙有些犯难了,这个场景没有一句台词,全凭眼神演绎,而且每个人对原著的理解也不一样,他按自己的理解演出来的凌阙,不一定是李导满意的。唐叙正在纠结时,脑中一个声音跳了出来:管他呢,就按你自己想的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