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橡树(22)
这个季节常有台风,猛烈的时候还会停课。这次虽然不到停课的程度,但一到了下午天就阴沉沉的,连知了都不叫了,喧闹的夏天一下子安静了不少。一走出空调房就闷闷的,风有点大,路上有好多被吹得乱飞的纸片塑料瓶。
离开学校前,老师还特意叮嘱了大家把门窗关严实。
祝苗是没有伞的人,往常下雨他都是冒雨跑。他心里记挂着今天要和项澍、一柠去打火锅,一阵风似的就冲出了校门。
还没下雨,但天气闷热,他一路跑回去,满头满脸都是汗,脸红红的,头发黏在脸颊上。
店里只有项澍在,他已经在收拾吧台了。
“一柠去拿号了,咱们走吧,趁没下雨。”
祝苗满心的兴奋,像是春游前的小学生,跑上楼洗了脸换了衣服,下楼的时候项澍正靠在吧台上玩手机,见他下来,抬头说道:“走吧。”
他也没有笑,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就这样平平常常的邀请祝苗一起走,祝苗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嘴角不自觉就要上扬,连头发丝都洋溢着雀跃,外面天再黑也打消不了他的积极性。
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报纸,在路上被刮得乱飞。
项澍拿了他自己的伞,灰色的长柄伞,有点担忧地说道:“这风好大,玻璃应该没事吧。”
祝苗钻到他的伞下面,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项澍个子高,一般个子高的人撑伞个子矮的就要受罪,特别是风大的时候,雨就会从举得高高的伞下面钻进来。但项澍微微把伞斜了一点,把祝苗那边的雨挡住。
“雨好大啊。”
祝苗嘟哝了一句,往项澍那边靠,俩人肩膀撞着肩膀地走。雨越下越大,伞的作用其实不大,就短短的路程,俩人的裤子鞋子都湿了不少。因为天气的原因,火锅店里的人并不多,一柠就在进门靠窗的位置,一直盯着门口,见到他们来了,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挥了挥。
项澍对一柠的口味很熟悉了,一拿来菜单就刷刷地点了一堆菜,多得祝苗吃惊,他小声说:“是不是有点多……”
项澍把菜单往他那边推,说道:“这是我们俩的量,你吃什么自己点。”
祝苗惊呆。
没想到这一桌三个人,最能吃的居然是一柠。她吃饭的风格特别务实,猛涮猛吃,一句话不说,埋头苦吃。
点的是鸳鸯锅,祝苗不能吃辣,一点辣都不能吃,看着翻滚的红油就头皮发麻。他乖乖地吃他的清汤锅,但红锅沸腾得太厉害了,难免溅到一点红油到清汤锅里,祝苗不可避免地吃下去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就辣得他脸上潮红,眼泪汪汪。
“喝、喝饮料……”
祝苗大着舌头叫服务员,一回头发现项澍正看着他,好像还在笑,等他再看,项澍又低下头去吃东西了,一阵莫名其妙。
项澍也觉得莫名其妙,其实也不是非要吃火锅,小孩儿不吃辣那就吃别的好了,也没所谓。但祝苗天然就是记吃不记打的小可怜,让人很难不对他有好感,连一柠也这么迅速地接纳他,项澍压根没想到,这让人更想欺负他了,就像拿着逗猫棒逗怎么逗够不着的小猫。
真是莫名其妙。
项澍和一柠要了一扎生啤,摆在祝苗面前的是蜜桃茶。
祝苗看着冒着白色泡沫的啤酒,跃跃欲试:“我成年了,可以喝酒啦,明天周末呢。”
项澍把蜜桃茶推到他面前。
一顿火锅快吃到结尾了,外头突然下起了大暴雨,雷声轰轰,风声呼呼。项澍惦记着店里的大玻璃窗,想着赶紧吃完回去,谁知道上了个厕所的空隙,回来的时候,祝苗面前摆了个空了的啤酒杯,祝苗还打了个饱嗝。
一柠打了个酒嗝,面无表情地耸肩:“他非要喝的。”
第26章 相安无事
祝苗不仅不能吃辣,还不能喝酒,非常不能吃辣,非常不能喝酒,这两个的程度不相上下,五十步笑五十一步。外头还是倒水一般地下着雨,雨幕几乎把天地都模糊了,整座城市一片朦胧。
项澍替一柠叫了车,排了一百多号,等了好久才等到,他看着一柠上车,叮嘱她到家了要发消息来。祝苗就坐在饭店门外等位的凳子上,看着雨幕,抠着手指自言自语,整张脸都是红的,耳朵也红脖子也红,坐着坐着就往一边倒,项澍正好走回来,一把扶住他。
这不过就是一杯啤酒的量,项澍头疼。
“走了。”项澍小声说道。
祝苗抓着他的手肘站起来,脚下差点打滑,项澍托着他的腰。祝苗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项澍好奇,凑过去听。
“一只猫、两只猫、三只猫……六只猫……”祝苗一本正经地数着店里的猫咪,“黑的、黑的、黑的、黑白、灰的、橘的、黑白的……”
项澍差点笑出来,祝苗看着他,手指伸出来戳中他的下巴。
“还有你,”祝苗小声说道,“你是我……”
项澍问:“什么?”
祝苗大声朝着外面喊:“表哥!”
项澍吓了一跳,赶紧去捂他的嘴巴,生怕他吓到人。他叹了口气,看了看祝苗现在这个情况,又看看外面的大雨,想着好好地走回去店里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背朝祝苗半蹲下来,说:“背你回去。”
祝苗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双手扶上项澍的肩膀。就在项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祝苗整个人爬到项澍的背上,双手抓住他的头,好像项澍是一座山,他要往上爬。项澍无语了,直接一手兜着祝苗的屁股,一手把他的手臂抓住,直接站起来,把他背起来。祝苗小声低呼,失去重心,连忙抱紧项澍的脖子,这下总算消停了。
项澍撑起伞,小心翼翼地走进雨里。
雨打在雨伞上的声音很大,项澍才走出去两步,才干了的裤子鞋子又湿透了,幸好路程不远。但就是这短短的五分钟路程,祝苗居然睡着了,额头磕在项澍的肩窝里,呼吸柔和温暖地打在项澍的脖子上,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项澍差点笑出来,他真是服了祝苗。
他一路把祝苗背回店里,先把他背上二楼,放在长沙发上,手脚摆好,脑袋搁在枕头上。他匆匆下楼,冒着雨把大玻璃窗外面的不锈钢卷帘落下来。幸好如此,他才弄好不久,就听到“砰”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风刮着撞上去了。
外面枝叶簌簌,雨声震耳欲聋,店里开着小灯,就像是一颗永恒发光的小恒星。
项澍浑身湿透,他把湿发弄起来,把湿透的鞋子脱下来扔在门边。他在店里还留了一套干的衣服来着,在洗手间的柜子里。他看了一眼祝苗,侧躺着在沙发上睡得正香,表情放松。祝苗自己可能不觉得,但项澍和一柠都看出来了,他这段时间状态确实不好,除了学习的时候能打起精神,其余多数时间,要么皱着眉要么耷拉着脑袋。
一柠担心他,但可能祝苗看不出来,因为一柠向来不太会表达情绪。
虽然项澍不想承认,但他其实也担心祝苗。但他能怎么办呢?能让祝苗一下子提起精神,斗志昂扬的,除了学习之外还有别的,他知道,只是他不敢给。
项澍拍了拍熟睡中的祝苗的脑袋,进了洗手间里,反手掩上门,打开柜子找他的衣服。他好久没开过洗手间的柜子里,祝苗的一些零碎东西在柜子里头占据了一个小角落,摆得整整齐齐的。
就在他换到一半的时候,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祝苗冲进了洗手间,项澍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就扑到马桶那儿,把胃里的酒和吃的东西吐了个精光。项澍叹为观止,他还没见过喝了一杯啤酒就能醉成这个样子的。他上衣还没穿,赤着上身,拍了拍祝苗的后背,皱眉说道:“还难受吗?”
祝苗吐过之后清醒多了,吐得眼泪汪汪。
项澍摁了冲水,领着祝苗到洗手池边洗脸漱口,祝苗自己也觉得嘴巴里的味道恶心,反复漱口了几次,还用薄荷味漱口水洗了洗。他还是有点晕乎乎的,洗脸漱口的时候弯腰久了,一直起身来就晕得脚下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