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边(33)
“废话。”张敬白他一眼,“我能说吗?”
宋丰丰:“挺有意思的,我觉得她肯定感兴趣。”
张敬觉得与他实在话不投机,于是继续做补习试卷,宋丰丰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喻冬。
好不容易等到喻冬那趟车回来,张敬已经吃了一肚子的冰沙。
三人蹬车去体育馆打球,宋丰丰和喻冬都发现张敬又健壮了一点。
“帅吗?”张敬在更衣室的镜子前欣赏自己的脸。
他身后左边一个喻冬,右边一个宋丰丰,都在看着他。
张敬稍稍作了个对比,短短叹气,转身走出去:“我还是去学整容吧,也是当医生,还能帮自己换脸。”
喻冬安慰他:“我外婆说你这种娃娃脸特别不显老。”
张敬指着宋丰丰:“但是我想要男人味!”
宋丰丰莫名其妙获得了一个夸奖,冲喻冬挤挤眼睛,抱着篮球进入了球场。
消磨了一个多小时,张敬又被叫回家卖避孕套了。喻冬和宋丰丰又接着跟不认识的人打了两场,才收拾东西回家。
两人发现张敬忘了拿补习试卷,于是绕道辉煌街送给他。诊所里坐着不少输液的人,张敬在后门搬东西,没注意到喻冬他们。
认真干活的张敬看起来跟认真做试卷的张敬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同,他们也说不上来,就是瞧着有点陌生。
喻冬和宋丰丰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关初阳这个女孩子也是怪怪的,说不定就正好喜欢张敬这样的类型。
两人送了补习试卷,吃光张敬房间里储存的零食,外加玩了把张敬的电脑,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经过龙行网吧的时候,喻冬突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挺眼熟的黑色小奔驰。
他立刻拉了拉宋丰丰,告诉他这是龙哥朋友的座驾。
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网上看,但楼上没人。往前再走一段,在喻冬当日遇袭的小卖部门口,两人遇到了龙哥和他朋友。
龙哥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正跟梁设计师说话:“这里没有。”
“不用买了。”梁设计师打开他的翻盖手机,“我今晚就回去。”
龙哥:“这么快?”
梁设计师:“明天有会议。”
龙哥:“唉……”
他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喻冬和宋丰丰很尴尬,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打招呼。倒是梁设计师先看到了他们,示意龙哥回头。
龙哥揪着喻冬问了一通,还骂了他两句。喻冬乖顺地接受批评,倒是宋丰丰看不下去了,主动岔开话题:“龙哥,你买什么呀?去超市啊,小卖部很多东西没有的。”
龙哥叼着根牙签,但因为人瘦,脑袋上海有个小揪揪,完全不似小马哥。
他被宋丰丰的话题带走了。
“是啊。”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想买安全套,没有。”
两个学生仔都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龙哥身后的梁设计师就怒气冲冲地对他吼了一声:“莫晓龙!”
龙哥:“都是自己人,没关系。”
喻冬下意识退了一步,白脸涨红,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应对。
宋丰丰反应比他慢多了,看看喻冬,又看看龙哥,终于明白龙哥说的什么意思,顿时连耳朵都热了,尴尬地“哈”了一声。
龙哥:“你们不上生理卫生课?”
梁设计师:“生理卫生课不教这个!”
龙哥:“哦!不好意思哈,太久没上学了,记不清。”
他哈哈笑着,在喻冬和宋丰丰脑袋上各摸一把,拎着塑料袋走回梁设计师身边。喻冬和宋丰丰清晰无比地听到那位衣着入时的青年咬牙挤出一句话:“莫晓龙,你嫌命长是不是?”
龙哥总给他们带来一些新鲜奇特的感受。
而且有些感受还不太好意思彼此讨论或者分享。
宋丰丰抄完了喻冬的暑假作业,问他周记可不可以抄。开学注册要交十篇周记,宋丰丰一个字都没写。
喻冬买了一些碳和肉,在天台上架起了简陋的烧烤炉,正在烤东西吃。他很喜欢宋丰丰家里的天台,很宽很大,而且还有遮阴的地方,晒不到。
喻冬其实挺怕被晒脱皮的。虽然皮脱了之后确实也没什么影响,但是过程又痒又疼,连澡都不好洗。
宋丰丰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
喻冬扭头回答:“周记你怎么抄?”
宋丰丰:“你写了什么?”
喻冬:“写了钓鱿鱼,看电影,看书之类的事情。”
宋丰丰:“那我就写和你一起钓鱿鱼,看电影,看书之类的事情。”
喻冬:“……你还是自己编吧。”
没有参照作业,宋丰丰对着本子发呆几分钟,什么都写不出来。抹了蜂蜜、烧烤汁和孜然粉的牛肉烤熟了,香气随风送进他房间里。他干脆走出房间,加入了喻冬的烧烤工作中。
喻冬的脸被热气熏得发红,宋丰丰乖乖坐着,目不转睛地看他。
“……你够了啊。”喻冬说。
宋丰丰笑嘻嘻地伸出手指,勾着喻冬的手腕。
他很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心底像藏了一簇火,暗暗地一窜一窜,热力一下一下熏烤。宋丰丰缠着喻冬的手指,从尾指到无名指,到中指,最后将喻冬整个手掌都握在自己手心里。
喻冬的脸更红了,小声嘀咕:“会被看到。”
宋丰丰:“不会的。”
喻冬也没挣开,就让他握着。
牵手也还是满足不了。心里头的火呼呼鼓动,让宋丰丰掌心发烫。
喻冬的注意力从牛肉串转到了宋丰丰脸上:“干什么?”
宋丰丰盯着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傻笑起来。
喻冬喉结动了动,想阻止他,但没说出一个字。
天气太热了,八月酷暑,气温38°,体感温度可能更高。
蝉伏在苦楝树上聒噪地振动翅膀,天上没有一丝云。除了耳边的声音,一切都像停滞了。
宋丰丰的皮肤光滑干燥,因为刚剪了头发,鬓角是短短的毛刺。他今天也没有仔细刮胡子,脸颊上浮现了青色的胡茬。
喻冬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感受着宋丰丰的体温。两人都没说话,脸微微涨红着,视线缠在一起。
直到牛肉烧糊的气味冒出来。
“不要打扰我烧烤!”喻冬气急败坏,红着脸指着宋丰丰房间门口,“回去写你的作业!后天就注册了,你认真点。”
宋丰丰:“好吧。”
他起身回房,才走几步又转回身,两只手在喻冬脑袋上揉了揉。
“喻冬。”他说。
“嗯?”喻冬应他。
宋丰丰的手抚摸着喻冬的头发。他低下头,吻了吻自己的手背,耳朵像是冒了烟:“烤好了叫我。”
这个吻没有落在喻冬身上,甚至没有落在喻冬的头发上。但它隔着宋丰丰的手掌,让喻冬瞬间有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宋丰丰跑回房间了,坐在书桌前。他呆坐了几分钟,心跳一直没法稳定,像是全程跑完了90分钟的比赛,跳个不停。目光落在相框上,他伸手把照片拿起来。
黑夜的教堂前,他和喻冬站在一起。喻冬看着镜头,他看着喻冬。
宋丰丰默默地盯着照片上的自己。
他不知道这种令人羞涩又易于激动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想,大概在拍照的时候,已经有了谁都没发现的端倪。
张敬的一寸照放在相框的右下角,宋丰丰忙里偷闲似的瞧了他两眼。
这一瞧,他突然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情来。
“喻冬!”
喻冬还在摸自己头发,听到宋丰丰声音连忙放下手。
宋丰丰神情有些紧张了。
“有件事要告诉你。”他眼里藏着忐忑,“张敬……好像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啊……
期待开窍,开窍完了期待牵手,牵手完了期待打啵,打啵完了期待……人的欲望真是无穷无尽(doge脸
第39章
事情发生在两天前。
一开始宋丰丰其实是不想跟喻冬借作业的。他开始想在喻冬面前保持一个好的形象,比之前聪慧一点的,有担当一点的,偶尔也让喻冬惊叹一句“你居然真的做完了作业”。
所以他先去找张敬借作业抄。
张敬作业根本没做完,也是赶着最后这几天抓紧狂补。孙舞阳仍旧是张敬的班主任,他惩罚不完成暑假作业的同学,手段很简单,就是连续罚做一个月的值日,包括班级在校内的负责区域,还有教室内部的清洁。
张敬实在不愿意把宝贵的、可以跟关初阳探讨学习内容的时间浪费在扫地上。
“过两天我再给你送过去吧。”张敬埋头狂做,“你这么闲,为什么不自己多做一点啊。”
宋丰丰暑假里其实也需要继续训练,甚至有两周进入了少年足球学校进行封闭式训练。但是即便这样,他也确实比张敬闲得多。
“闲就一定要写作业吗?”宋丰丰在张敬房间的躺椅上躺着,拿着手机发短信,“做人还有什么意义?”
张敬不理他了,宋丰丰一个人把手机键盘按得啪啪响,给喻冬发短信。
他问喻冬在做什么,喻冬很快回复:看书。
他又问喻冬看什么书,喻冬很快回复:英文原版书。
“好看吗?我也想看。”
片刻后,喻冬的短信来了:别吵我,好烦。
宋丰丰看着喻冬的短信傻笑起来。他开始往前翻,看以往聊天的短信。
他一边看一边笑,太乐了的时候还在躺椅上蹬腿。
张敬被他烦得不行了。
“你在看什么?笑得这么……”他艰难地斟酌着字眼,“不知道该说你发骚还是发瘟好。”
“看喻冬的信息。”宋丰丰说,“说了你也不懂。”
张敬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他也跟关初阳发过信息,一般是“今天几点补课”“你的资料还在我这里,要不要我送给你”,内容乏善可陈,更谈不上有趣。
宋丰丰去少年足球学校训练的那两周,刚好在里面过了生日。喻冬给他买了一双球鞋,一直等到宋丰丰回家才能送给他。
宋丰丰一边翻看短信,又想起喻冬给自己送鞋的那天,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张敬开始注意他,并且很快发现,这个人笑得很古怪。
“我那天在街上碰到龙哥了。”张敬说。
宋丰丰:“嗯。”
张敬:“还有他男朋友。”
宋丰丰的眼神总算从手机上移到了张敬身上:“你也看到了?”
张敬没想到宋丰丰这么坦然:“你认识啊?”
“我跟喻冬都认识。”他放好手机,“怎么了?”
张敬嚅嗫半天,讲不出话,挠了挠头,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你知不知道六班有个女的,常常去看你训练?”
宋丰丰:“有吗?”
张敬:“你忘了吗?头发这么长,大概这么高,很瘦的那个。”
宋丰丰完全没注意:“来看我训练?怎么,她喜欢我?”
张敬:“可能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宋丰丰没有高兴,也没有为难。他看上去就像听到了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又拿起手机“哦”了一声,继续沉浸在喻冬的信息里。
张敬起身靠在书桌边上,手里拿着水性笔,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记得你有时候会去喻冬家里睡觉?”
宋丰丰:“嗯。”
张敬:“睡哪里?”
宋丰丰奇道:“喻冬床上啊,还有哪里。”
张敬:“他床这么窄。”
宋丰丰:“就是不太好翻身而已。”
他讲了这几句,终于察觉张敬的问题很古怪。放好手机,他在躺椅上坐直了:“怎么了?”
张敬放下了水性笔,焦躁地抓头发。
“不知道……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当时看着龙哥和他男朋友……”张敬说“男朋友”这个词的时候声音很轻,“我突然就想到了你和喻冬。”
宋丰丰心头一跳:“讲乜啊你。”
张敬:“你们很像。不是外表,是相处的那种感觉……太像了。”
他等待着宋丰丰的反驳,但宋丰丰没有。
宋丰丰愣愣瞧他一会儿,低头转开了眼神,干巴巴地说:“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啊。”
张敬和他认识很多年,太了解他了。宋丰丰不擅长说谎,他在回避自己的话题。
可怕的想象让张敬一下抓住了宋丰丰的胳膊,让他面向自己。
“宋丰丰,你不会也想……摸喻冬屁股吧!”
张敬的声音都变调了。
给喻冬转述的时候宋丰丰作了一些艺术化处理。用语文课上学来的知识,这种处理大概可称为“春秋笔法”。
总之关键是,张敬似乎察觉了。
喻冬摸着下巴沉思。
宋丰丰坐在郑随波做的小木凳上,也被喻冬的神情弄得忧心忡忡起来。他吃着烤好的牛肉片:“怎么办?”
“没事。”喻冬安慰他,“张敬现在只是一种猜想,他不确定的。你不要给他确定答案就行。”
但张敬的执着出乎他俩的意料。
返校之后,足球队开始了每天早晚的例行训练,喻冬和张敬不在一个班了,张敬有时候找不到他,就去球场上找宋丰丰。
喻冬那时候正好跟郑随波一起在操场上跑圈,远远跟张敬打了个招呼。张敬等到宋丰丰结束一个阶段训练,把他拉到一边。
喻冬也正巧跑到他俩这里,又打一个招呼。
宋丰丰笑嘻嘻地冲他和郑随波挥手。坐在人工草地上,拿起自己那杯奶茶。
张敬看着宋丰丰:“完了,真的。我每次看到你们俩在一起,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宋丰丰认真吸出奶茶里的淀粉珍珠:“你又不是学委,预感不准。”
“我直觉厉害啊黑丰。”张敬急了,抓紧宋丰丰车头不让他走,“你给我个坦白答案行不行?”
宋丰丰的神情也变得认真了:“没有答案,张敬。你问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的,不存在的事情我怎么给你答案?”
张敬半信半疑。
“有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啊。”张敬强调,“我们什么关系,对吧?你不要瞒我。”
宋丰丰咀嚼着结实的淀粉珍珠,盯着张敬点点头。
很奇怪,他心里有一部分划归理智,正在提醒他:这是不对劲的事情,张敬的担忧有道理。
但更大的部分,却在扑腾着,蹦跳着,闹闹穰穰,让宋丰丰静不下心。
这是他十七岁的初始。
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并且牵挂着某个人。
喻冬和郑随波都在高二一班,文科尖子班。让他诧异的是,吴曈居然也在这个班。吴曈的物理化学成绩糟糕透顶,在绝大部分人都能拿到A的会考中,他居然拿了两个B。
连郑随波都觉得不可思议了:“我都拿到A了。”
但吴曈其他科的成绩却还是不错的。他的历史学得好,随口就能说出一堆故事,连喻冬都听入迷了。
“他都是骗人的。”郑随波提醒喻冬,“听多了就会被他绕进去了。”
吴曈看着他:“我骗过你吗?”
郑随波:“没有一天不在骗我好吧!”
吴曈眯起眼睛笑了:“伤心了,真的。”
喻冬收到了宋丰丰的短信。他今天第一天上物理课,惊讶发现给他们班上课的居然是孙舞阳。
孙舞阳带的是高一尖子班,对于其他班的同学并不熟悉。但是宋丰丰他是知道的,张敬和喻冬的好朋友,足球队的明日之星,黑魆魆扎呼呼的男孩子。
“他问我要不要做物理课代表。”宋丰丰在短信里说。
喻冬笑得趴在桌子上震个不停。
吴曈趁着下课出去玩了,郑随波还是和喻冬坐同桌,他和喻冬一样趴在桌子上。喻冬收了笑声,发现郑随波在唉声叹气。
“怎么了你?”
郑随波这几天看上去都不大高兴。
“做错事了。”郑随波侧着脑袋看喻冬。
他头发软乎乎的,细长的眼睛里满是少见的忧愁。喻冬心想郑随波这是在演什么苦情戏吗?
“唉……”郑随波又叹了一声。
“做错什么了?”喻冬也趴着问他。
郑随波一脸的欲言又止。
“叔叔阿姨会打死我的。”他捂着脸,愁得说话都结巴了,“我不像样。”
喻冬:“???”
吴曈买了零食回来,隔着窗户给郑随波扔了一包薯片,顺道在他脑袋上抓了几下。
喻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郑随波被吴曈摸头发的时候,显然一愣,随即耳朵就红了。
“不吃不吃,上火。”
吴曈又在他面前放了一个纸盒装的冬瓜茶。
郑随波把吸管戳进去,慢吞吞地喝。吴曈靠在窗外,信手把他手机抓过来,开始玩贪食蛇。
高二的生活似乎比高一要轻松一些。大家都熟悉了高中生活的节奏,在高一加入各个学生社团的人在升上高二之后纷纷成了各个社团话事人,行动讲话风风火火。
“等等……你不是足球队的吗?”
喻冬、宋丰丰和张敬放学后在大只佬奶茶店喝奶茶吃烧烤,被宋丰丰的一句话弄得满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