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116)
沉默很久的林时雨终于开口,“妈,你不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呀。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林惠笑着摸摸他的脸,“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开心。”
她的确也茫然不知所措,这几天一直在想,怎么会这样呢?
她害怕自己的小孩在未来会遭人误解流言,责备自己对孩子关心不足,想过是不是要把儿子拉回来,不许他走这条路。
但伤痕累累的林时雨太让她心痛了。他们不是个幸福快乐的家庭,让她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孤僻、易怒,没有一天单纯快乐过。她知道自己总是做不好,总是犯错,连累她的小孩也不得不承担起本不该在他肩上的重担。
她只是希望自己无法带给他的依赖和快乐,会有那么一个人带给他善良真心的小孩,无论贫富甚至性别,只要林时雨喜欢,她都会学着去接受。
第74章
“目前是有故意伤人的嫌疑,但他当时处于醉酒状态,还要看能不能再往严重的情况定。但有一点重要的是,他曾经试图淹死他的孩子,后来被当时巡夜的驻桥旅官兵发现并制止,证据齐全,有故意杀人的嫌疑。以及离婚后未按法院判定结果支付赡养费,对前妻多次暴力胁迫,涉及大额金钱......”
“能关多久?”
“只要证据齐全,这个数罪并罚下来肯定能关好几年。”
“林阿姨那边怎么说?”
“你放心,林女士很配合我们和警方。小钟,既然你爸爸找我来,那我一定会尽力帮到忙的,你就好好养伤,小孩子家家别操心这大人的事了。”
钟起道过谢,挂掉电话,转身回到病房。
林时雨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他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一群人吵着要来接他,最后被老李强制勒令呆在学校乖乖上课,最后还是小染特地跑过来帮林惠一起收拾东西。
钟起比他早出院,今天过来接人,顺便把肩膀上的固定带拆了。林时雨的一条腿还不能落地,得驻拐杖。申警官倒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帮忙,背着林时雨出医院上车,一路送到学校,又背着上楼送进钟起住的地方。
“哎哟,你们是不知道,申子宜那丫头片子是抱着我的腿撒泼啊。”申警官接过林惠递来的水喝一大口,叫苦不迭,“说什么‘你要是不把林时雨他爸送进牢里,我就要代表人民剥夺你人民好警察的称号!’那嘴皮子叭叭地冲着我放鞭炮,吵得我哟。”
林惠轻轻笑着:“小姑娘有心了。”
两人到阳台去说起林时雨他爸的事,林时雨忍不住好奇偏过头去看,被钟起捏着下巴扳回来。小染把切好的水果放到他手里,“时雨,你恢复得真快。”
钟起在一旁插一句,“都这么笨了,身体当然要强壮点。”
林时雨瞪着他,小染在一旁笑,起身说,“行,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还得回去上班呢,请了半天假临时跑出来的,再不回去老板娘要扣我工资了。”
两人把她送到门口,小染推着林时雨让他别再往外走,林时雨只好站在门口,对她说,“谢谢你。”
小染知道他在谢什么,点点头,姐姐似地摸摸他的头发,和钟起一起下楼。
林时雨还有点没适应他那拐杖,用起来别别扭扭的,走得又慢。钟起送完小染上楼来,正好他妈和申警官也聊完了,准备离开。林惠把从家里带来的包拿到次卧,把林时雨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一边对他说:“你在这儿好好住着,我以后周末带晚月过来看你,顺便给你带点衣服和钱什么的。你平时别打扰小钟学习,好好和他相处,不要吵架,毕竟要一起住到毕业呢。”
林时雨:“啊?”
林惠给他把房间整理好,走到门口又叮嘱他几句,这才不放心地离开。钟起下楼去把两个大人送走,上来时见林时雨一脸茫然看着他,“怎么?”
“我要在这儿住到毕业?”
“你以为呢。”
“不是等腿能走了就回去住吗?”
“你住这里不是更方便?咱们也好互相照顾。”
林时雨看看他的胳膊,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腿,“你缺胳膊我断腿的,怎么互相照顾?”
钟起:“小嘴真会说话。”
他靠在沙发上拿手机点外卖,问林时雨想吃什么。林时雨却哪哪都想不通,追问:“你怎么和我妈说的?”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林时雨坐在一旁疑惑自言自语,“总觉得我妈变奇怪了,还说要和姓吴的打官司,她以前明明从来没想过这些。”
“你妈又不是铁做的,儿子脑袋上都磕个洞出来了,还不着急跳脚。”
林时雨小声嘀咕,“以前还不是磕过......”
钟起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放在林时雨的脸上。他伸手握住林时雨的腰,力道不大但不容抗拒地把人抱过来,大手摸他的头发,“以前怎么了?”
都是过去的事,林时雨已经不再在意,便简单和钟起说了。就在他初中时的某一天,那个男人又喝多了,在把家里折腾得乱七八糟后似乎情绪也终于累积到顶点。他从来都不喜欢林晚月,从女儿出生起就厌恶地想把她扔掉,直到那天半夜,他带着熟睡的林晚月出了门。
林时雨是在忽然莫名的心悸中惊醒的,醒来后就发现妹妹不见了。他和妈妈当即跑出门去找,四处焦急打听才问出男人抱着女孩去了江堤的方向。
后来是当时在江边巡夜的驻桥旅士兵发现了他们,当时男人已经把林晚月扔进了江里,要不是士兵扑进水里把女孩捞上来,林晚月现在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
那天林时雨和他爸爆发了最为严重的一次冲突,他们砸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吵声大得整栋楼的邻居都出门来看,林时雨的额角就在那次冲突中磕出血,还缝了好几针。
“那次我妈才下定决心离婚。”林时雨抱着盘子边吃水果边说,看起来好像已经不大在意的样子,“她就是脾气太好了,总想着能感化温暖别人。”
钟起把他抱在怀里撩起他额角的短发,果然看到一道不明显的疤藏在头发里。他低头在那道疤上亲了一下,低声说,“虎成这样。 初中就敢和大人打架。”
林时雨哼一声,埋头专心吃水果。他手上的淤青已经消去,重新显露皮肤原本的白净细腻,明明是一双秀气漂亮的手,却总是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那种强烈的、仿佛一不留神松手就抓不住眼前这个人的感觉从那天起就充斥着钟起的胸口,这种感受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从前他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又在家庭的浸染中养出一副冷漠的性子,好像什么都变得不重要,无论喜欢还是讨厌,都是转瞬即逝的雾里花。
直到在看到林时雨从三楼摔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才被某种无声的重量砰然撞进胸腔,好像从厌倦的沉睡中猛地惊醒过来,意识到林时雨与他过去一切的认知和经历都不一样。
他必须要把林时雨牢牢护住,时刻看紧,才不至于在某一天忽然就失去了他。
林时雨回到学校上课的第一天差点被一群人捧着供起来。林时雨拄着拐杖不方便,钟起就干脆整个人往他面前一挡,不许人毛手毛脚摸摸捏捏的。
他们长时间没来学校,课业落下一大截。陶尘和申子宜给他们两人留了笔记,钟起拿着笔记和课本找左想花了两天把两个月的课补回来,回来后就开始专心对付林时雨这个学习黑洞。
然而林时雨那时摔到后脑勺,虽然一切日常行为活动和记忆没有受到影响,但在更需要费脑的事情上却还是显得有些吃力。比如学过的章节要翻回去反复看好几次才能勉强记下知识点,英语单词也记得没有从前那么多了。
林时雨有时候会显露出烦躁的情绪。他本来学习就不好,写作业慢,落下一堆作业卷子和笔记,赶一天都赶不完十分之一。
“不想写了。”
林时雨卡在一个难题上怎么样都算不懂,烦闷把笔扔到一边。旁边钟起放下自己的作业过来捡起他的笔,“这道题是吗,我再给你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