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83)
林晚月偶尔会这样突然就烦躁起来,但比其他状况更严重的小孩已经好上许多。培智学校的老师也一致认为林晚月是他们见过最温和的唐氏小孩,除了精神不容易集中,学习进度慢以外,完全可以称得上乖巧。
林晚月也基本上不打扰林惠和林时雨,常常自己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当然如果妈妈和哥哥能加入,她会更开心。就像现在这样,女孩一个人荡秋千荡得起劲笑个不停,精力十足到让林时雨都望而兴叹。
林晚月闹腾荡了大半天秋千,估计是腻了,从秋千上爬下来,跑到林时雨面前,蹲在他的面前。
林时雨摸摸她的头发,“怎么了?”
“哥哥。”林晚月伸手抓住他的手指,摇了摇,又叫了一声,“哥哥。”
林时雨随她牵着,“喊我做什么?”
林晚月蹲在他面前发了会儿呆,起身开始笨手笨脚往他腿上爬。林时雨以为她要撒娇,就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林晚月趴到林时雨怀里,安静抱了他一会儿,抬起胖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又摸摸他的脸。
林时雨被自家妹妹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做什么?”
“哥哥,我们玩。”林晚月摸着林时雨的脸,冲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哥哥开心,开心!”
林时雨花了点时间,才明白过来妹妹是在安慰自己。
“我很开心。”林时雨对妹妹轻声说,“你哪里看到我不开心了?”
林晚月扯着林时雨的嘴角,“笑——”
林时雨的脸都被她没轻没重的手劲捏得通红,硬是被扯起嘴角。林晚月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抱着他大笑起来。
不跟小崽子计较。林时雨把林晚月的手拿开,无奈。
临到午饭时间,林时雨才牵着玩不累的妹妹离开小花园回家。
兄妹俩过了马路,刚拐过一个路口,就碰上背着吉他从一栋大楼里走出来的钟起。
两人都没想到会碰到对方,彼此见了先是吃惊,接着林时雨移开目光,钟起看着他,又看向林晚月。
林晚月见到除了哥哥以外的男性还是本能紧张,等躲到林时雨背后去了,才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高兴指着钟起,“吉他!”
接着还自顾自哼哼起一个小调,钟起听出来那是他寒假时候弹过的一首歌曲的调子。
钟起只是看了一会儿林晚月,就把目光重新放在林时雨身上,“陪你妹妹出来玩?”
林时雨还不至于在妹妹面前发火,冷冷淡淡应了一声,“嗯。”
钟起本来还想说什么,见林时雨这副完全不想与他说话的样子,想说的话顺着滚动的喉结吞下去。林晚月压根体会不到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还在欢快地念着“吉他”。
“你妹妹很喜欢吉他。”钟起说。
林时雨一刻也待不下去。他不知道钟起为什么到现在还要主动和他说话,不是不爱说话吗,不是和谁都保持距离吗,难道真觉得他林时雨对他的忍耐程度已经高到可以让他为所欲为的地步了?
林时雨攥紧手指,冷声道,“喜欢又怎么,你要给她买吗?”
他牵着林晚月经过钟起身边,扔下一句,“不关心就不要问,也不要再和我说话,你不嫌烦,我还嫌烦。”
说完,牵着还依依不舍转头看的林晚月走了。
钟起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喧哗的街头,好半天才自言自语道,“行啊。”
他转身就回了大楼,搭电梯到七楼的音乐工作室。余朝乐的表哥正坐在里头玩架子鼓,见钟起去而复返,问,“怎么,东西掉了?”
“买个吉他。”钟起说。
“你不是有么?”
“给小孩用的。”
“哦,行,给你家弟弟妹妹买啊。”表哥扔了鼓槌起身,晃到挂满吉他的墙边,“多大小孩,想买好的还是次一点的?”
“大概六岁左右,女孩。拿把好的。”
“哦,那就36寸或者38寸比较好,这个你看怎么样。”表哥从墙上取下一把古典吉他,“尼龙弦的,比钢弦软一点,适合小孩的手。你试试。”
钟起拿过吉他试了试音,音色很好,手感也不错,弦距偏低,应该很适合林晚月来弹。
“就买这个。”
“哟呵,价格都不问一下?”
“你直接出吧。”
“行,看你这么豪爽,又是我弟的同学,给你打个亲情价,1800拿走。”
钟起也没和他讲价,直接拿手机扫码,付账。
余朝乐的表哥转身去给他找琴盒,钟起抱着吉他弹了几个音,检查过弦钮和琴弦松紧,看着这把崭新发光的吉他,若有所思。
“余哥。”钟起叫住到处翻找的余朝乐表哥,问,“你会吉他做旧吗?”
“会啊。你要给这把吉他做旧啊?”
“嗯。普通做旧就行,不需要纹字或者图案。”
表哥有点没明白,“不是,小孩应该都喜欢新东西吧,你把这吉他做旧了,人小孩愿意用嘛。”
钟起不想多解释,说,“也不需要太夸张,就做成像二手淘汰下来的那种,用久了的样子。”
“那你直接入把二手不就成了?我那一堆二手琴,免费送你都可以。”
“二手的音色不好,也没合适大小的。”总之意思是就不要真二手。
好在这位表哥浸淫乐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钟起这种要把刚买的新琴做旧成二手货的败家子也还算正常范围内,他也没太惊讶,“行,我给你弄。你这种比较容易,都不用上漆,我给你用砂纸和溶剂磨就行。吉他先放我这儿,三天后来取吧。”
钟起道过谢,离开了工作室。
等站在大楼门口时,钟起一合计浑身上下的钱,确定自己接下来半个月只能选择蹭饭吃了。
冲动吗?或许吧,反正从前也很少冲动,就当把错过的份都一口气在今天补回来。总之他必须采取有效方法。林时雨太倔了,真生气起来根本一点余地也不给人留,一副无论如何都要和他彻底划清界线的样子。
但钟起的耐心是有限的。无论是林时雨与他拉开的距离,还是不与他说话的时间。
钟起对此,耐心都非常有限。
连续的晴好天气后,随着周末结束,工作日到来,降雨不期而至。
早晨雨停了一阵,之后又陆陆续续下起小雨。等林时雨在学校门口下车时,雨已经转成中势。
他撑开伞刚要过马路,见路边停靠过来一辆出租车,高芥从车里钻出来,淋着雨朝街边的早餐店跑去。
高芥只不过是一时偷懒,出门时见天色还好,就没有带伞。谁知走到半路还是下起了雨,只得拦辆车坐到学校。他在早餐店排队买了份烤饼,走到门口时见越来越大的雨势,挺发愁。
一把伞晃过来,抬起,伞下站着林时雨。
高芥见了他忙凑过去,“雨哥,正好正好,我没带伞,咱俩凑合挤挤。”
林时雨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但没有拒绝他挤到自己伞下。高芥个头高,自觉拿过林时雨的伞举着。
路上人多,学生和经过的上班族来来往往,高芥顺手搭着林时雨的肩膀和他聊天,“雨哥吃早饭了不?”
“吃了。”
“我本来也在家门口吃过了,不过没吃饱,就又买了份饼,嘿嘿。”
宁愿淋雨也一定要给自己加餐。林时雨对高芥的好吃程度又上升到全新的认识阶段。
“吃这么多又不运动,之前不是还说自己血压高。”
“嗨,我这不是不能剧烈运动嘛,一动我这眼睛就……”
高芥话没说完,迎面走来一个撑着伞边低头吃早饭边往前走的人,整个人“咚”一声撞在高芥的手臂上,差点踉跄摔倒,手里的包子洒了一地。
那人立刻叫唤起来:“怎么回事啊?走路不长眼睛?”
高芥倒是纹丝不动,见那人一副上班族打扮,掉了个包子都能气成这样,乐了:“叔叔,是你没看路吧?我可都给你让路了,不然你这包子得直接飞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