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岛屿(44)
时屿被他一眼一眼地看着,居然沉住了气,仍旧是冷着脸喝咖啡,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
夏栖鲸倔脾气上来了。
佯装不小心,在餐桌下踢了他一脚:
“不好意思,没注意。”
时屿微微敛起眼睛,看了一眼桌下,夏栖鲸隔了一米多甩过来的河马拖鞋。
没说什么,也没帮他把拖鞋踢回去。
仍旧是安静地喝自己的咖啡。
夏栖鲸一只脚晾在空气里,凉飕飕的,去餐桌下捡不是,装作无事发生也不是,心里的恼火比刚才更甚。
于是故意找茬道:“这牛奶怎么这么淡,一点味道都没有。”
时屿:“厨房里有糖罐。”
夏栖鲸:“吐司怎么这么硬,买了几个月了啊。”
时屿:“早上邮递员送来,面包房新鲜刚做的。”
夏栖鲸:“煎蛋也煎得咸死了,时老师,你不是把盐罐当糖罐了吧?”
时屿淡淡道:“不想吃,就倒掉。”
夏栖鲸越看到他冷淡不想搭理的样子,就越恼火:“这不是浪费粮食吗,就不能煎的时候少放点盐。”
时屿喝完咖啡,站了起来。
仍旧是那副冷淡漠然的样子:“舍不得浪费,可以多喝点水吞下去,或者自己重新煎一个。”
见他一副行将出门的样子,夏栖鲸跺了下脚:“我还没吃完!”
时屿偏了偏头:“三分钟之内吃完,我可以考虑捎上你。”
夏栖鲸终于忍无可忍,放下筷子,冷笑道:“时大少爷,昨晚睡得很舒服吧?”
时屿微微转过身体,似乎不明白他的疑问从何而来:“睡觉而已,每晚的睡觉,自然都是差不多的。”
夏栖鲸:“昨晚睡觉的时候都快两点了吧,时大少爷睡眠真好,那么晚了生物钟还如此坚挺。”
时屿歪了歪头:“是吗?我记不得了。可我一般都是十二点前睡觉的,你怎么会知道我昨晚是两点睡觉的?”
竟然真的忘记了。
原原本本,彻头彻尾。
一干二净地,忘记了。
特么比好莱坞电影里的记忆消除器还好使。
夏栖鲸都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要他把昨晚发生的事都说出来,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也不甘心就这样让罪魁祸首若无其事地走掉。
于是含沙射影道:“时老师的生活真精彩,跟科幻片似的,时不时就记忆丧失一波,第二天还能美美地睡醒起来,什么都不用负责。”
时屿似乎挺好奇:“负责什么?我睡觉前,是做了什么事吗?”
说完似乎才想起来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是信息素又失控了吗?真不好意思,我每次好像都没什么印象,醒来的时候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没给你添麻烦吧?”
何止是添了麻烦。
都快捅出天窟窿出来了。
夏栖鲸咬着牙,强颜欢笑道:“那怎么会,时老师精神错乱的时候自然也是修养极好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添了点乱咬乱吠的坏习惯,昨晚失控的时候把沙发上小羊玩偶的尾巴都差点咬下来了。”
时屿扭头看了一眼沙发上脏兮兮的玩偶,若有所思:“这么可怕?……我说呢,今早醒来感觉牙齿有点酸,还担心自己是咬了什么不该咬的东西……现在你一说我就放心了,原来只是个玩偶啊,那不记得,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夏栖鲸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
他想不通时屿怎么能这么气人。
平时是云淡风轻的气人,于无声处听惊雷,一句话甩出来就能骇得人不敢吱声。
现在是磕磕碰碰的丢了记忆,可是丢失了那么多记忆还能这么气人,甚至还能超常发挥。
要是哪天大脑健全,岂不是要把他气得直接一命归西。
夏栖鲸愤怒道:“咬玩偶的尾巴就没关系了吗?!你……你到底凭什么不把玩偶放在眼里,玩偶就没有人权了吗?”
时屿:“?”
夏栖鲸越说越委屈:“你知不知道小羊玩偶也是会疼的啊……一大早醒过来,也会觉得尾巴很痛,很难过,也没有人记得它曾经那么疼过……”
夏栖鲸简直快把自己说哭了。
他觉得自己和小羊玩偶现在就是命运共同体,小羊这么多年在时家肯定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那天被拿出来的时候就是灰扑扑的,一看就知道几百年没拿出来见过太阳了。
时屿一看也是个不会有童心去摆弄玩偶的人,多半是当作废旧物品堆在房间里,只等哪天阿姨大扫除,就随随便便拿去丢掉了。
如果不是那天被他拿来当教学工具,应该根本不会有见天光的一天。
这么一想他和小羊玩偶真的没什么区别,一个工具羊,一个工具人,需要的时候拉出来溜溜,好像挺受宠挺珍贵的样子;不需要了就甩在一边,一个眼神都不需要给。
夏栖鲸自己被自己悲伤到了,觉得再想下去就要哭了。
时屿沉默片刻,忽然道:“像门票被撕的时候那么疼吗。”
夏栖鲸还沉浸在小羊的悲伤里:“那当……嗯???”
在他震惊和心虚的目光中,时屿拎起外套,向门外走去了。
只留下淡淡的尾音:“不过现在没关系了,门票被捡起来重新粘贴好了,谁也不会伤心,谁也不用假装不想去了,挺好的。”
第45章 赌气
这天上午照例是线代课。
夏栖鲸和林与千进教室的时候,时屿已经在教室里了。
为了便于分组讨论,这几次上课都是按照花名册的顺序分组的。
彭启原本在和时屿凑着说话,一抬眼,看见夏栖鲸来了,挑了下眉,就要站起来让座位。
之前几次,为了便于时屿辅导,他都是和夏栖鲸换位置坐的。
后来成了习惯,一上课就自动自觉站起来了。
夏栖鲸原本就心虚,看见时屿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猜测他还在气头上。
连忙摆手道:“今天就算,算了,我坐在后面就好。”
彭启愣了一下:“你听得懂吗。”
夏栖鲸:“……”
倒也不必如此坦率。
夏栖鲸虚张声势:“这有什么听不懂的,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好歹也是线代小天才,不要瞧不起人好不好。”
彭启有些诧异,询问地低头看向时屿。
时屿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本来侧着的身体转过去了。
彭启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重新坐了下去。
……
整整一节课,时屿没有回过一下头。
以前夏栖鲸坐他旁边的时候,他是时常会偏着头的,因为夏栖鲸总是看不懂题目,免不了就要不好意思地扯一扯他的袖口,小声问,这个x为什么跑到右边去了呀。
时屿为了方便给他讲题,就会微微侧着身体,偏过头,轻声而耐心地给他讲abcd。
有的问题白痴到旁边偷听的同学都要翻白眼的程度,时屿也没什么急躁的意思,仍旧是慢慢掰开揉碎了给他讲,好像永远不会嫌弃他。
讲题的时候,侧脸在阳光投下的阴影下,脸部线条都没那么冷了,暖洋洋,温温柔柔的,像一句诗。
而现在留给夏栖鲸的只有背影。
无情的背影。
像是一扇拒绝沟通、紧紧闭合的大门。
有几次夏栖鲸想喊他,随便聊两句,缓解一下尴尬。
打的小算盘是,这会儿好歹在公众场合,他和时屿搭讪的话,时屿应该拉不下脸拒绝他。
不然传出去,第二天就要传得满城风雨,说时神自视清高、对同窗置之不理了。
时屿似乎猜到他想做什么,丝毫不给他机会,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肯让他糊弄过去。
就算是传卷子,也是干脆利落的。
传完也立刻转过身,不给他半分搭话的机会。
在这样明确而鲜明的排斥下,夏栖鲸也不由得迟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