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61)
茂密的树荫遮蔽了大部分刺眼的阳光,余下点点星斑落在颜凉舒展开来的身体上,他眯着眼,身心舒畅,以至于不知不觉睡着了去,连梦都舍不得做。
直到不知多久以后,被四周传来的人声闹醒,颜凉刚站起身,抬头就看见大少爷正红着眼从对面的山坡上冲下来,他还穿着舞会时的西装,只不过外套不知丢去了哪里,而白色的衬衫也在先前的搜寻中沾染了泥污。
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颜凉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他像是有点儿失措的后退了一步,却也没失态到拔腿就跑——毕竟那只是白费力气而已,没那个必要。
也就是这么个小小的动作,却彻底激怒了大少爷,只听他嘶吼着咆哮道:“你他妈敢动一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妹!”
……哟,出息了,还会用言语威胁了,只是这喊话破了音,多少显得有点儿没气势。
颜凉没什么表情地想着,却老老实实停了下来,他面色平静,看着那人一路狂暴到自己跟前,下一秒,又被搂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大少爷身上混着香水和汗味儿,因为剧烈运动的关系,心脏跳得很快,跟突击枪似的撞击着颜凉的胸膛,像是要将他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你想跑……”秦渊气喘吁吁地说着,他咬紧了牙,语气带着一丝恨意:“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我没跑。”颜凉半是讽刺半是礼貌地答道:“少爷您神通广大,山上山下都做了封锁,我逃不出去。”
“我之所以在这里,只不过是人之常情。”说到这儿,他笑了一声,彻底放松身体,任凭对方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抱着:“两个月没出来,总归是想感受下新鲜空气的。”
“……你想跑。”可惜,被这么一刺激,金主大人的精神不太稳定,他失焦的双眼木讷地看着颜凉,又像是看向了很远方向:“我不让你走……我不能、不能让你走……”
说到这儿,他重重颤抖了一下,转身时脚步还有些踉跄:“我们走……我、我们回去,我不会放手,我也不让你逃……”
秦渊颠三倒四地说着,拉扯着颜凉将他丢回车上,车门一关,他就止不住的发抖,像是临近崩溃的边缘,一闭上眼都是群魔乱舞……那些魑魅魍魉想将颜凉带离他的身边!
他不允许!
伴随着过呼吸带来短暂的窒息感,秦渊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怦怦直跳的心脏像个超负荷的主机,点燃了全身的血管。颜凉看出了他的不适,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递了瓶矿泉水过去,却被对方暴躁的打翻。
冰冷的水渍飞溅在衣裤上,颜凉轻轻抽了口气,安抚道:“你别这样。”
“……你要走……”大少爷一手捂着脸,声音里带上了少许的哭音,他咬着嘴唇,一贯挺直的后背也颤抖起来,过电一般:“我不让你走……”
“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颜凉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了一点,他凑上前,隔着那人捂着脸的手背,落下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吻。
“乖,别怕。”像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囚禁与被囚禁者逆转了攻防,在这密封且安静的车厢里,颜凉亲吻着他的金主。
青年的吻很慢、也很有节凑感,从双眼到鼻尖到下颌再到滚动的喉结,每一次喘息、每一声呼唤,都恰恰对应了一个吻,轻轻柔柔,带着点儿蛊惑的味道。
颜凉说:“我在的。”
秦渊的呼吸止住了。
他就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转动,像是看似平静的火山迎来了一次爆发——颜凉只觉得后颈一痛,有谁扯着他的衣领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先前的旖旎一消而散,抬头时恰好对上的,是那人爬满了血丝的双眼。
“骗子。”秦渊一字一顿的说着,他声音嘶哑,眼眶还有些泛肿,连带着这两个字都多了点儿幽怨的意思。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点,大少爷惨然一笑:“我不会相信你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没鸽!
第60章
……后来发生的事情,不细说也罢。
结果就是颜凉再睁眼时,除去身上熟悉的酸痛感外,脚腕上还多了一条沉甸甸的东西。他稍一动腿,那锁链就哗啦啦地作响,盘踞在地上的链条就和水蛇似的,往前“窜”出一截,乍一看、还有几分惊心动魄。
倒是脚腕上的锁扣是特殊定制的,内圈附着着一层软布,不至于将皮肤磨伤。
还挺贴心的。
他没心没肺地想着,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地舒服了些,又迷了好一会儿,才抵不住腹中饥饿,缓缓爬起身。
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颜凉赤脚下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测试了一下铁链的最远距离……也就大概刚好不影响到生活起居的程度,但想要出门,基本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这门还被从外锁上了,他扭了扭门把,没转开。
颜凉没办法,只好又回到床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门打开后,就看见薛池低着头出现在门口,他大步跨进房间,闷着脑袋将手里的餐盘往桌上一摆,就逃命似的转身便走,生怕晚一步就会被什么吃了似的。
捧着杯子的颜凉眨了眨眼,看着对方风一般来去自如,等门再度关上,他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吞下一口水,失笑道:“……至于吗?”
他叹息似的说着,目光却逐渐上抬,望着头顶没有打开的日光灯,以及正中央并不算隐蔽的小小镜头。
那不过是之间大小的一个黑点,落在他深不见底的瞳仁里,一时分不清是谁吞噬了谁。
“早上好啊,秦少。”颜凉冲着摄像头打了声招呼,又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才缓缓起身,将餐盘端过来。
里面是三道养生的小菜,甜品是杨枝甘露,饮料是鲜泡的乌龙茶……倒是十分符合颜凉的口味。房间里有电视,虽然没联网,但是本地端上下载了不少电影综艺,颜凉随便打开了一个,就着下完了饭,将盘子放到一边,又从书柜里翻了几本书出来。
就这么过去了几个小时,他犯起了困,把书本往旁边一丢,靠着枕头睡了过去。
……
另一边的秦渊靠在包间的沙发上,实时接收着拍摄下来的画面。
外头的聚会尚未停止,优雅的和弦乐配合着名流们的欢声笑语,都被这一道薄薄的帘子阻隔,他像是将自己封闭在某个黑暗的空间里,唯一的光源便是屏幕上投射出来的画面,画里的青年正闭眼躺在床上,被褥凌乱的堆砌在一旁,他侧着身,卷起的睡衣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腰身,在昏暗的环境光里,性感地像一幅写真。
秦渊望着手机屏幕里窄小的画面,一时间有种变态一般的快感,就好像他真的将颜凉关进了这个掌心大小的盒子里,捧在手中,带在身旁……永远都不怕弄丢那样。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正常,可是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已经支配了一切,所以他是冷静地、是清醒地替那人带上脚镣,关锁在房间里,又按上了摄像头,一天二十四小时,出门在外的时候,一有时间就拿出来看看。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他那无处存放的心脏暂且安置下来,不至于随时随地都像颗进入了倒计时的炸弹。
正当他如此作想的时候,一只纤细洁白的手轻轻掀起了门帘,妆容精致的谢希芸探出头来,“秦、秦哥……”
秦渊被猛然打断,若无其事地点了下手机,将画面略缩:“……进来说话。”
谢希芸看见了他手上的小动作,咬着红唇,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可秦大少爷的脾气向来不好,就算是对上自己,也只是隐忍不发,更别指望能笑脸相迎。
除非是……在人前做样子的时候,他会更绅士体贴,会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凝望着她,就好像看着心上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