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飞行(37)
何溪不一样,他白天会找借口离开,去医院跟着何瑾玉生活一天,尽管陈源很用心,他还是担心这样的医院会像法治新闻里的问题医院,对精神病人采用‘特别手段’,而他的担心在连续去医院三天后就暴露在陈源面前了。
陈源也不急着要他离开,让他跟了几天,直到他开始明白,护理部每天给病人安排的活动大都是满的,按病情的不同分批分次的去做简单的训练,如果更细致一点,他也会发现,就连散步和自由玩耍的时间都是规定好的。
何溪后来隔两天去一次,离得很远看看,或者藏在某个隐蔽处观察,何瑾玉认识了新的朋友,俩人一起探讨斑痕给美貌带来的影响,后来又认识了一个护工,吵着闹着要把陈源换掉,陈源在一番据理力争后保住了他的位置。
到过年前一天何溪才完全放下心来,和陈源异曲同工的是,他好像也有个患者需要照顾,患者住在国宾酒店,他从医院回酒店去到患者房间时,发现他正摆弄着大的纸盒子。
“你干嘛呢?”何溪洗了手出来,瞿孝棠还在拆盒子,专注的埋着头,说,“我买了个好东西。”
何溪好奇的过去,又掏了钥匙帮他拆开,瞿孝棠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拆掉塑料薄膜,何溪才惊讶的描述道,“电磁炉?”
“嗯,还有一个,”瞿孝棠又从旁边已经拆开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口鸳鸯锅,“看看,怎么样?”
何溪端详着这口锅,“你不会要在这儿吃火锅吧?”
瞿孝棠看着他,真挚的点了点头,“我本来想买一个火锅桌,你知道就火锅店里的那种,但我想了想,功率太大,这房间又小,还是算了。”
“……你能考虑到这个,我很欣慰。”
瞿孝棠像是得到了表扬,放下锅抱住人,“那我们去市场买菜,火锅底料什么的,明天晚上就吃火锅!”
“瞿孝棠,”何溪说,“虽然安城小,但是火锅店还是有的,你何必,”
“火锅店看不着烟花啊,我听前台说明天晚上有烟花看,我房间正好对着放烟花的位置,我们可以在阳台边吃火锅边看烟花。”
“……”何溪默不作声的抬起手,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随后才说,“没发烧啊。”
“我在认真跟你说,”瞿孝棠拿下他的手,“江北禁燃禁爆,安城的错过了,得满世界找烟花秀才能再看,又何必呢?”
何溪十分突兀的,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正要跟他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陈源哥’,何溪捏了下瞿孝棠鼻头,“我接个电话。”
而后从房间出来,摁了接听。
“怎么了陈源哥?”
“刚刚有个人来看你妈妈,”陈源犹疑着说,“还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觉得奇怪就没给,会是你亲戚还是朋友吗?”
“我妈这刚进医院,没谁知道,那人留名字了吗?或者,长什么样子?”
“没留名字,个子跟我差不多,穿的挺斯文一男的。”
裴梓岳……何溪想,除了他没别人了,“陈源哥,我没有朋友知道我家里的状况,陌生人来看她,一概回绝掉就是。”
“好,知道了,”陈源话音收尾前又说,“对了,他走之前说去你家等你,既然是陌生人的话,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不用,没事,我不在家。”
“好,有事打给我,我今天值班。”
电话挂断,何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回了瞿孝棠房间,那人正用电磁炉和那口鸳鸯锅烧水,可能是在洗锅消毒。
“家里有点事,我回去一趟,”何溪走到他身边才说,“等我回来,我们去买菜。”
“行,”瞿孝棠专心研究着这简单不过的炉子,“快点回来,太晚店都关门了。”
“知道啦。”
出租车停在巷口时时间显示四点半,天色依旧灰蒙蒙的,冷的出奇,有人牵着狗从巷子里出来,何溪往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随后才走了进去。
裴梓岳等在门口,院子大门锁了,但他看起来没等多久。
“小溪!”
裴梓岳看见他,脸上明显兴奋了些,“你去哪了?”
何溪见他走近,便停下脚步不动了,嘴里道,“裴梓岳,是不是我不报警,你就认为你还是个没事人啊?”
“说什么呢,”裴梓岳哂笑,“好啦,快开门,外头好冷。”
“你也知道我妈妈住院,这房子过完年就要卖掉,我现在自然也不住这里,”白色的雾气在嘴边散开,何溪字字坚决,“不要再缠着我了,无论是江北还是安城,就算是我现在跟你一起下地狱,我也不会再爱你了,明不明白?”
“不爱我…那你爱谁?”裴梓岳靠近,他便后退,听见裴梓岳说,“我不是道歉了吗?我知道错了我会改这还不够吗?”
何溪无意再与他周旋,撤开一步让出了路,只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好好跟你说话,今后你再出现,我一定报警,你可以滚了。”
“小溪,你听我说,我,”
“他让你滚你也听不懂,书都白念了吗?”
何溪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瞿孝棠从巷口走进来,一步一步到了他身边,他突然不知所措,也不知该说什么。
而瞿孝棠只是直直的盯着裴梓岳,“还不滚?”
“真来了啊?”裴梓岳从何溪给的错愕中脱离,转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讥讽的发笑,“我还想着你以为我不敢呢。”
何溪不明所以,“什么不敢?”
“没事,”瞿孝棠握住他肩头,“你先回家,我来处理。”
“处理你大爷!”裴梓岳嘶喊一声扑过来,瞿孝棠迅速将何溪推开,而后闪身避开了他踹过来的一脚。
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瞿孝棠没多久便占了上风,将裴梓岳压在膝盖下,一拳一拳朝他的脸砸下去,裴梓岳嘴里和鼻腔里反应出血,星星点点的洒在墙角未融化的积雪上。
裴梓岳那张脸越来越模糊不清的时候,何溪醒过神来冲过去抱住了瞿孝棠,“再打他会死的!”
“!”瞿孝棠最后砸了一拳,从他身上起来,视线还留在他脸上,“裴梓岳,我揍你不全是因为何溪,你记着,以后无论有没有何溪,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瞿孝棠…”何溪扶着人往后退,又带着他转过身往家门口去。
天冷,发力过猛,瞿孝棠站在他身后微微喘着气,何溪掏了钥匙开门,抬眼时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他下意识的拉过瞿孝棠将他推到门上,紧接着便听到一声闷响,眼前一阵猛烈的炫白过后,身子无意识的倒了下去。
殴打声,尖叫声,犬吠声,再有救护车的鸣笛声……吵闹的让人烦躁,眼前的光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越来越弱了,何溪觉得困倦无力,脑子里还嗡嗡作响,再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应该是第二天,护士在换输液瓶,看见他睁眼便说,“你不要动,安生躺着。”
“我……”
“脑震荡,软组织挫伤,头骨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处理过了,死不了。”
小地方的护士说话也这么直来直去,何溪听着头疼,抬手摸到了裹着纱布的脑袋,想起瞿孝棠来,“我朋友人呢?!”
“派出所带走了,”护士说,“他让你醒了就在这等他,很快会过来。”
何溪想起身,刚一动,眩晕感袭来,带了一阵强烈的恶心。
“说了别动,躺好了。”护士换好药,推着推车离开了。
何溪等了好久,那股恶心的劲儿才过去,他拿过摆在床头边的手机,解了锁,跳出桌面,时间显示1月27号,农历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