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烈度友情(26)
“sorry,我就随口一问。”岳小川成功夹起一条完整的拉皮,“咱们的消费观念,可能不太一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种不知算平凡或罕见的“品质”,让楚天长心下难安。假如岳小川像曾经的辛池一样,看重物质享受,他会觉得好受点。
他怕,岳小川总是什么都不要,某天一开口,就要个他给不了的。
在洗碗机的水流冲撞声中,楚天长拿出两支精致的小蜡烛点燃,分别是“2”和“6”。从岳小川的角度来看,自己62岁了。清淡的精油馨香中,他吃了一小块冰淇淋蛋糕,并把照片发给家里:楚老师在给我过生日。
“团长是谁?”楚天长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嗯?”
“你的微博评论里,经常出现的那几位网友,前缀是……小川应援团。”
“哦你说那个,”岳小川恍然,旋即弯起眼睛大笑,“哈哈,团长是我妈。”
“团副呢?”
“我二姨。”
“政委?”
“我舅妈。”
“二营长?”
“我老婶。”
“意大利炮?”
岳小川先是让他猜,片刻后才给出谜底:“肯定是我老叔啦!”
“呦,你的亲戚们还组个独立团。”楚天长忍俊不禁,“你爸什么职务?”
“你能看出来吧,我爸不太喜欢我做演员,”岳小川的笑颜微微黯淡下去,“所以,他属于非战斗人员。但我妈一直很支持我,她说,除了杀人放火,支持我的所有选择。”
随着燃烧,精致的生日蜡烛在消融、坍塌,像春天里的雪人似的,逐渐萎顿下去。
从进门起就惦念着,又不确定是否存在的礼物,终于在烛光消逝前,出现在岳小川眼前。
一张手工贺卡。
“纯手工diy,我没忘记自己的承诺。”楚天长颇为自得地挑眉,示意他打开。眉弓下温柔而冷漠的深眸,难得透出些期待的意味。
岳小川小心摊开半个a4纸大小的贺卡,一个“haybirthday”的立体横幅徐徐拉开,背景是彩色毛毡拼成的森林、树木、花朵、小动物,仿佛在开一场森林派对。
正中,是个手绘的小男孩,头戴生日帽,小王子画风。旁边的树干上也写着字,dearfriend之类。
“谢谢,太漂亮了。”楚天长有绘画功底,审美水平又高,除了dearfriend,岳小川喜欢关于它的一切,“等你再过生日——”
“等我过生日的时候,”楚天长淡淡破了盆冷水,“别再送这种手工的东西了,太费事。”
对于这类幼稚而甜蜜的互动,他潜意识认为,还是越少越好。
“哦,行。”岳小川耷拉着脑袋,反复开合手里的贺卡。
他们又聊到平安夜。
“我跟同事聚餐,你呢?”楚天长问。
“我也是,参加一个派对去。”
结果,两天后的午夜,本该各自潇洒的两个人,却在电影院碰上了。
中间隔着一个路人。
大导演温良的新片首映礼,男主角自然还是辛池。岳小川是熬夜抢的票,他猜楚天长也是。
观影期间,他们数次身体前倾,偷眼去看对方。
路人左右开弓问:你们在看啥?一见钟情了?要不谁跟我换个座儿,别探头探脑的影响我看电影成吗?
第26章 你的名字
影片结束,台前灯光渐渐亮起,主创人员登场。整座影厅如瞬间喷发的火山,喧嚣沸腾起来。四周观众陆续举起灯牌和荧光棒,将他们淹没在热情的光海中。
“啊啊啊辛辛——”他们之间那个外表十分糙汉的路人在尖叫,两只大拳拳凌空乱挥。
辛池身着复古休闲西装,微笑抬手向观众示意,随后和导演温良并肩站在主创人员正中。和那个魁伟的中年男人比起来,他纤瘦精致如花蕊。
他说话带着鼻音,似乎在感冒。这点很快从主持人的提问中得到印证。
“嗯,有点着凉,一点点。”
“我注意到你的手受伤了。”
辛池举起缠着绷带的手指,“上周拍戏的时候磕了一下。”
台下,痛惜的哀叹此起彼伏,恨不能以身相替。
见面会结束,辛池的助理闪现般来到他身旁,递过保温杯的同时,将大衣披在他肩上。他似乎在刻意与他人拉开距离,跟助理走在最后。
几分钟后,影厅开始散场。岳小川故意与楚天长走了不同的出口,又在影院外磨蹭片刻才走上马路,却见熟悉的车停在路边。
夜色深重,飞花般飘起雪来,被黄色车灯镀成瑰丽的金屑。
确认过车牌号后,岳小川的脚步戛然而止,随即调头,匆匆走向反方向。
“岳小川!”楚天长探出头来,喊声穿透飞雪,“干嘛呢,上车!”
“楚老师,咱们还真是有缘。”岳小川一路小跑坐进车里,解下围巾。
“你来看什么?”
“看辛池,”他直言不讳,“他是个好演员,我想多学学。”
“嗯。”
“你看见他,有什么感觉?”说完,岳小川又急做补充,“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多少还有一些……”楚天长顿了顿,“生气吧,因为我们的分手过程不太友好。”
他就是想知道,自己会生出什么感觉,才来看首映礼。事实上,他错过了不少情节,因为心有旁骛。
“有多不友好?”在岳小川的想象中,他们在滂沱暴雨中互殴了一顿。
雪下得大了,在车前无头苍蝇似的乱飞。
“多不友好呢,”楚天长启动雨刷器,歪头朝岳小川笑笑,“堪称杀人诛心吧。让我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从日落喝到日出。”
岳小川很想说一句大俗话:如果先遇见你的,是我该多好。
车在雪夜中低速行驶,谁也没问对方前两天为何说谎。
躺回沙发床时,已是凌晨3点多。
岳小川听见酒柜开关的声音,一个小时后潜进卧室,果然看见楚天长因醉酒而深眠,周遭酒气弥漫。
岳小川轻手轻脚地上床,背对着他躺下,将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腰间,仿佛正被爱人深情拥着。只有在他烂醉如泥时,岳小川才敢做出类似的腻歪之举。
“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唉。楚老师,等你什么时候想跟我开始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非常非常,想跟你谈恋爱,歪瑞歪瑞歪瑞骂吃。”
腰间的手紧了紧,仿佛在回应。
“我这人,是很不爱读书的。但认识你之后,我背了好多古诗词。楚天长短黄昏雨,宋玉无愁亦自愁;蓼岸风多橘柚香,江边一望楚天长;未觉霜风无赖,好在月华如水,心事楚天长;欲赏秋花色已凉,碧云散尽楚天长……”
岳小川咕哝着,“后来才知道,你的名字,压根就不是从诗词里来的。你生在夏至,所以才叫天长,是我想复杂了。”
在意淫出的深情拥抱中,他心情甚好,进入“秘密森林”,继续看卑微社畜小全子和傲娇老板的故事。
他们似乎常出差,上个冬天,他们去了长白山。
小全子的第三十个秘密(时间一年前):
“我们下榻在长白山附近的度假酒店,大雪封山。这里的景色真美,也真冷。
我几乎成了祥林嫂,在心里念叨: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要穿羽绒服,却忘了备羽绒裤。
晚上,我钻进被窝,周身刚热乎起来,老板来敲门了。
陪我出去看雪,他说。我看你大爷像雪!我只好尽量将自己裹成狗熊,陪他出门。
陪我堆雪人,他又说。我看你大爷像雪人!我便和他一起,堆了个异形似的雪人。他摘下手套,用细细的手指,在雪人脑袋上戳出眼睛,勾勒出眉毛和嘴巴。
因为有月光,这个雪夜很亮,清冷的雪光映在他很好看的脸上。一阵风来了,他在飘扬的雪沫里放声大笑,又唱起歌来: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