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33)

　　他看着那只眼睛一路往后爬，退出一段距离后才挣扎着半站起来想要跑走，却又膝盖一软狠狠摔倒在地上，手脚完全不听使唤。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余辰逸浑身上下都痛得没有知觉，才终于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浴室里反手锁上门，整个人蜷缩在门边，脸上已经糊了一层泪水。

　　他根本不敢往外跑，他害怕那个人就在门口等着他，或许正透过猫眼往里面看，他一凑近猫眼，或许就能看到那只扭曲的、通红的眼睛。

　　他原本靠坐在门边，但发软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他坐稳，他一点点地往下滑，最后整个人抱着膝盖如同烫熟的虾一样佝偻着腰，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余辰逸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连牙关都打着颤，在安静的浴室里发出奇怪的磕碰声。

　　“救救我……”他死命抓着手机，手背上青筋凸起，指尖发凉，满手都是吓出来的冷汗，连想要解开手机锁都按不了，在他胡乱的触碰下，手机屏幕上全是汗水。

　　“救救我……小临……小临……”

　　余辰逸意识用衣服擦干净手机上的屏幕，但他一举起手，手机就直直滑落，“砰”一声掉到地板上。

　　他被这个响声吓得整个人一抖，眼泪更加汹涌地流下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冷静点……”余辰逸一边颤抖着声音小小声地安抚自己，一边用脑袋撞墙，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浴室里响起没有规律的“砰”、“砰”声，他越撞越用力，撞得光洁的额头上一片通红，但这种自残一样的方式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让他更加晕眩。

　　余辰逸终于再也没有力气去撞墙，软软地瘫倒在地，胸口因为用力呼气而疯狂起伏。

　　“小临……小临……”

　　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半眯着眼睛去摸手机，但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将手机拿起来对准脸部解锁。

　　因为拿不起手机，他愈发惊恐，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在这样的剧烈呼吸下，他的胸口开始发疼，冷汗疯狂往外冒，没多久他的人就像刚掉进水里一样湿漉漉的，身上轻薄的衣服已经全是水汽，紧紧地粘在他的身上，将他死死包裹住。

　　余辰逸被衣服包着，更觉得呼吸困难，他的脸高高抬起，看着天花板的双眼微微翻白，泪水从睁大的眼眶边缘不断涌出，四肢不正常地抽搐着，嘴巴张张合合，用微弱的声音不断呼喊着顾驺临的名字。

　　在这种极度绝望的气氛之下，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划破了一室的寂静，也打断了余辰逸如同破风箱一样骇人的喘息声。

　　余辰逸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整个人颤抖了一下，在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后灰暗的眼睛顿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一定是小临，一定是小临！

　　之前也是……之前也是小临给他打电话，把他从地铁的洗手间里救出去的！

　　“小临……小临……”余辰逸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他艰难地伸手把手机拨到自己面前，眼泪和汗水一起往下滑。

　　他手指颤抖着，看见手机上显示的“小临”两个字，连呼吸都瞬间通畅了不少，他喉咙里发出辨不分明的笑声，接通了电话。

　　“哥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顾驺临的声音温柔和煦，如同清风扑面，自然地把压得余辰逸喘不过气的恐惧驱散了不少。

　　顾驺临的声音带着点期待的笑意，温和地说：“我刚刚去超市买了点菜，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好不好？我过去或者哥哥过来都行，哥哥觉得怎么样？”

　　“小……小临……小临……”余辰逸把脸贴在手机旁边冰凉的地板上，在听见顾驺临轻松的声音的瞬间，他整个人就迷糊了起来，紧张了许久突然放松下来，困倦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嗯？哥哥？你的声音怎么回事？”顾驺临在电话那边瞬间紧张了起来，着急地追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余辰逸的声音开始发虚，一点点地变小，“你快来接我……好不好？接我去你家……”

　　电话那边传来跑动时衣服摩擦的声音和塑料袋的声音，顾驺临的声音惊慌了起来，夹杂着风声传到了余辰逸的耳朵里：“哥哥？哥哥！我现在就过去！”

　　听见顾驺临说现在就过来的话，余辰逸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他鸦羽般漆黑的睫毛颤动了两下，一点点往下垂，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间，他听见的是顾驺临喊他的声音。

　　那个声音就像最坚固温暖的港湾，余辰逸闭上的眼睛沁出热泪，彻底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乐死我了，笑得闭不拢嘴……你们好可爱哦像只胆子超小的小猫咪hhhhhhh

第41章

　　余辰逸再次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眼睛肿胀得不行，连睁开眼睛都费力。

　　他眼珠转了转，只觉得眼皮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费了好大劲才撑开一条缝。

　　入目是一片陌生的纯白天花板，顶上镶嵌着的灯管被人调得很暗，可以照亮房间，却一点也不刺眼。

　　余辰逸愣了两秒，大脑昏昏沉沉的，半晌后才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片刻，一瞬间在这个陌生环境里警惕了起来，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他在心里想：最后小临给他打了电话，是小临把他接出来了吗？还是……

　　余辰逸几乎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凝了凝神，房间里很安静，在这种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环境里，清脆的水滴声有节奏地响在他的耳边，而在水滴声以外，还有两道呼吸声。

　　一道是他自己的，另外一道很平缓，和水滴声一样都很近，好像就在他的左手边。

　　余辰逸偷偷放缓了呼吸，左手的尾指抽了抽，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背干燥而温暖，好像被人用掌心盖住了一样。

　　是十分熟悉的、能让他安心的温度。

　　他和顾驺临有意无意间牵过很多次手，手背若有似无摩擦而过的、十指紧扣的、掌心相贴的。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他的身体和大脑已经自动记住了这种独属于顾驺临的温度。

　　余辰逸重新睁开眼睛，缓缓地转过头，看见床沿边上趴着一个已经睡着了的人——果然是顾驺临。

　　他顺着顾驺临的手往下看，发现自己的左手挂着点滴，药水滴得很慢，到现在还剩下大半瓶，顾驺临好像是怕他觉得手冷，正用手盖在他的手背上，给他取暖。

　　余辰逸从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环境下就开始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手背上属于顾驺临的温度一路往上传递，让他盖在被子下都没有暖起来的四肢渐渐回温，胸口发烫。

　　顾驺临睡觉的时候正面向他，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顾驺临皱紧的眉头和不太安稳的、正在颤动的眼睫毛，顾驺临压在脸下的手挡住了一半嘴巴，但还是能看见绷直的弧度。

　　顾驺临在他面前向来都是温和的，余辰逸很少能看见他这种严肃的表情，而且睡着之后都没有一点放松下来。

　　这不难猜出，顾驺临是为了什么才会摆出这样的神情。

　　大概和他的紧张一样，顾驺临也在为他而担心，为他而紧张。

　　余辰逸心里酸酸涩涩的，好像被人用锤子轻轻地敲了一下，胸膛颤动，又像泡进了冒着气泡的温水里，在温暖中咕噜作响。

　　他看着顾驺临好看的眉眼，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想去摸一下顾驺临的脸，然而手刚伸到一半，就见顾驺临好像察觉了什么一样，猛地睁开了眼睛，直直看向余辰逸伸到他脸侧的手。

　　余辰逸顿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正有点不知所措地想把手收回来，就被顾驺临伸手一把抓住，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这下子，他两只手都被顾驺临牵住了。

　　“哥哥醒了？觉得身体怎么样了？饿了吗？”顾驺临抓着余辰逸的手，拇指十分自然地在他的手背上来回摩挲，看了一眼点滴，又看了一眼余辰逸的脸色，“我要被哥哥吓死了，你晕在浴室里，门还反锁了，我没办法只好把门锁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