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6)

　　“嘻嘻……”顾驺临小小地笑出声，眼睛里全是痴迷，声音发颤地说：“咬咬我啊，哥哥……只能咬我哦……”

　　他牙齿碾磨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又黑又沉的眼睛抬起，看向墙上挂着的钟摆。

　　“嘀嗒、嘀嗒。”

　　“还有一个小时五十八分钟……”顾驺临歪了歪头，除了那根全是齿痕的食指，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正常，脸上还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十分温柔地轻声说道：“哥哥，等我哦……”

　　余辰逸收到顾驺临说他到楼下了的消息时，手机时间刚好跳到十二点半。

　　“也太准时了吧……”余辰逸感叹了一句，连忙穿鞋子出门，等电梯时还不忘给顾驺临回消息道：“不是说了让你快到的时候就告诉我吗？我马上下来了。”

　　进电梯时，顾驺临回复说：“没事，我也不想让哥哥等我，我会等哥哥的。”

　　余辰逸发了个摸头的表情过去，等电梯门开了后立刻大步地跨出去，走到小区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缩着脖子等在一边的顾驺临。

　　“小临？”余辰逸皱了皱眉，走到顾驺临身边毫不见外地用手背碰了一下对方的下巴，“你都提醒我多穿衣服了，怎么自己不戴围巾，好冰啊。”

　　顾驺临在余辰逸碰到他的时候僵硬了一瞬，眼里燃烧着火光，死死地盯着余辰逸露出关心神色的脸，几秒之后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围巾放在沙发上，我怕迟到，出门的时候就忘记戴了。”

　　“但不碍事，也没有很冷。”

　　顾驺临说完，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轻轻地打了个冷颤。

　　余辰逸看见顾驺临冷得抖了抖却还在逞强，不赞同地说：“这不行，脖子保暖很重要的……”

　　他想了想，果断转身往回走：“跟我来，我家里还有多的围巾，你把它戴上好了。”

　　顾驺临落后半步跟在余辰逸的身后，眼睛微微眯起，舔了下嘴角后扯开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点不好意思：“没事的辰逸哥哥，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到时候你感冒了更麻烦。”

　　余辰逸按开电梯，带着顾驺临回家，见顾驺临还站在门外不动，又催促道：“站在外面干嘛呢？进来坐呀，我去房间拿围巾。”

　　“嗯，好，谢谢哥哥。”

　　顾驺临小心翼翼地脱鞋子进门，乖巧地坐到沙发上，等余辰逸转身进了房间后，刚才的害羞刹那间消失无踪。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带着冻出来的红晕，着迷地说：“是哥哥的味道……”

　　他舔了舔嘴巴，从沙发开始一点一点地扫视过房子，最后眼神落在自己面前放着的水杯上。

　　他伸手碰了下杯壁，里面的水还半温着，是余辰逸出门前倒的。

　　顾驺临手指如同抚摸情人一样摸过杯子，凑上前闻了一下，按照余辰逸的拿杯子习惯将杯子举起来，迷恋地伸出舌头舔过杯口，“哥哥的杯子也是甜的……”

　　余辰逸拿着围巾从房间里出来时，顾驺临正挺直腰杆坐在沙发上，双手像小学生一样搭在膝盖上。

　　“你是小学生在上课吗？”余辰逸好笑地将手上的围巾递给顾驺临，“戴上走吧。”

　　“谢谢哥哥。”

　　顾驺临接过围巾把自己的脖子结结实实地围起来，等余辰逸锁门时看了一眼余辰逸隔壁的房子。

　　余辰逸注意到他的视线，开口道：“我的房子和隔壁的是同一个房东，之前隔壁住了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哥，他好像原本准备续约的，但房东不让续，说有人要高价租这个房子。”

　　“哦？”顾驺临脸上没什么表情，随口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小哥就搬走了。”

　　余辰逸说：“但我也不见有人搬进来的样子，可能就是房东不想租了随口找的借口吧。”

　　顾驺临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房子，移开视线后说：“可能是吧。”

第7章

　　私房菜馆的暖气开得很足，顾驺临提前定了一个小包厢，服务员把他们两个领到位置上，将菜单放下后就离开了。

　　余辰逸把外套脱了挂到一旁的衣架上，看见顾驺临刚好也在脱大衣，干脆站在原地等了等，顺手接了顾驺临脱下来的外套挂到自己旁边。

　　他一边摘围巾一边往位置上走，将围巾搭到椅背上，抬眼看见顾驺临坐下了，但脖子上的围巾还没摘。

　　“不热吗？”余辰逸看了眼空调的温度，走去把它往下调了一点，回头路过顾驺临身边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把围巾摘了吧，你现在戴着，等会儿出门会觉得冷的。”

　　“好。”

　　顾驺临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面，过了一会儿才把开始摘围巾。

　　他摘围巾的动作很优雅，先是搭上自己的肩膀，好像轻柔了抚摸着什么一样，随后才继续把手往后伸，将围巾拿下来。

　　他把围巾和余辰逸一样搭在椅背上，整个人往后坐，后背贴在围巾上。

　　余辰逸家里有香薰，连衣柜里都沾了味道，围巾上也一样。

　　顾驺临不动神色地侧过脸去蹭了蹭围巾，手指在空气里抓挠了几下，等余辰逸问他吃什么时才回过神来，很自然地凑近余辰逸，和他肩并肩一起看菜单。

　　他们还另外点了一壶桂花茶，用透明的茶壶装着，黄色的桂花在茶面上绽开飘荡着，十分好看。

　　顾驺临给余辰逸倒茶，桂花的清香随着水流的倾泻而飘散开来，顾驺临倒完后把茶壶放回原位，笑着说：“哥哥还记得吗？以前我们院子里头也种了桂花树呢，我家一棵，哥哥家也有一棵。”

　　“记得，我的记性也没差到那种地步。”

　　余辰逸假装责怪地看了顾驺临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笑了开来：“我还记得，明明两棵树都是一样的，你非说我们家的桂花香一点，非要跑过来闻，如果不是你年纪小，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别有目的了。”

　　“有可能是哦。”

　　顾驺临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随即顿了顿，又问：“说起来……我还因为哥哥家的桂花树惹过事呢……”

　　“嗯？”余辰逸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迷茫地看向顾驺临，等看到顾驺临脸上抱歉的神色时才把那件小事想起来，“你怎么还记得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也是因为我没看好你啊。”

　　热茶的烟雾慢慢往上弥漫，余辰逸隔着白色的烟雾看向顾驺临，对方的表情让他看不分明，他只能看见顾驺临微微垂下眼眸，叹息一样开口说：“幸好当时没出什么大问题……如果那时候哥哥摔断了腿……”

　　顾驺临停了停，抿了一下嘴巴，不再说了。

　　余辰逸想他是又开始自责了，于是伸手去拍了拍顾驺临放在桌面上的手，无声地安抚他，自己的也忍不住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是一个秋天，余爸爸去上班了，顾妈妈和余妈妈结伴出门逛街，只剩下余辰逸和顾驺临两个人独自在家里。

　　余辰逸人小鬼大，这种时候通常都会把顾驺临带来自己家，两个人玩玩游戏看看书，也算是照看着弟弟。

　　但偏偏那时候余辰逸学校下来了秋游的通知，过几天出发，而且还会在外面过一夜，这对于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

　　余辰逸开心得不行，连话都顾不上和顾驺临多说几句，一头闷在房间里收拾书包，想着要带什么小人书，带什么零食，还要带什么衣服出去玩。

　　顾驺临喊了余辰逸几次，见余辰逸都不太乐意搭理他，只好自己跑去院子里玩。

　　等余辰逸听见顾驺临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丢下手上的东西冲到院子里头时，顾驺临已经爬到桂花树上下不来了。

　　“辰逸哥哥……”顾驺临坐在树杈上，小小一只地抱着树枝，肉眼可见地在发抖，眼睛憋得通红，“我下……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