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他,也是这样强行抽离信息素?”裴湛说着,感觉到身上的疼痛的确减弱了很多。
顾长亭没吭声,因为裴湛这句话,他倒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个时候裴宁满身是伤,他的Omega也还活着,根本不可能进行完全标记,可看到裴宁的第一眼,尤其那双碧绿色的眸子睁开,静静望着他的时候,顾长亭安稳了二十余年的心,忽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个医者,还是个不信人心的医者,他对自我情绪的把控一向十分精准,那天却失控到一塌糊涂。
说来可笑,但顾长亭就是第一眼,便爱上了裴宁。
当时裴宁的信息素缺陷跟伤痛齐齐爆发,顾长亭废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他从死亡线上一遍遍拽回来,他强行抽离信息素,那两天身体虚到连动一下都困难,他满心扑在裴宁身上,朝夕相处,裴宁何等敏锐的心性,很快就看出来了,顾长亭钟情于他。
可裴宁不,他的妻子就在隔壁,他只爱那个女人。
裴宁妻子的手术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又是顾长亭亲执刀,按理来说万无一失才对,但过程中女人忽然大出血,人很快就没了。
顾长亭到现在都记得裴宁在得知消息时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他杀了那个女人,猩红的仇恨,一度成为他的噩梦。
时间一久,顾长亭觉得帐算在他头上也没错,毕竟那是随便一个医生都能做成功的手术,是他的失误,所以他一直留在裴宁身边,跟狗一样听候差遣。
往事像云雾般将顾长亭包裹起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却像隔了好几座山,朦胧的很。
“顾长亭!”一声暴呵炸响耳畔,顾长亭猛地睁开眼睛,他剧烈喘息了两下,下一秒一股咸腥涌上喉咙,他控制不及,直接吐在了裴湛身上。
裴湛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他眼睁睁看着顾长亭吐了血,脑袋无力地抵上他的肩膀,好半天才缓过来。
“顾长亭,停下来。”裴湛脸色极冷。
顾长亭摆摆手,手法精准地拔掉了针管,浅声问裴湛:“感觉如何?有没有胸闷气喘的症状?咳咳,应该会稍微好点儿,下次我把信息素浓度调制百分之九十,看能不能修复成功。”
“你疯了吗?还想着下次?”裴湛怒极反笑。
“裴湛,我没治好你母亲,但我得治好你。”顾长亭答非所问。
裴湛闻言猛地用力,将顾长亭推回到椅子上,起身后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不管你跟裴宁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别想着拿我当媒介,我父亲十五年前就死了。我允许你救治,可没让你搭上命。”
他转身就走,但刚迈出两步,肩膀上忽然一痛,紧接着便瘫倒下去。
顾长亭将裴湛扶回床上,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上的数据,“让你走了我还能治吗?臭小子你运气不错,吻合程度比你父亲当年还多出一倍。”
裴湛的意识正在溃散,“你想做什么?”
“一鼓作气。”顾长亭拿起针头,消毒完后掀起衣领,仍旧是那种平静温和的笑,“治好你,我的心愿便了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将针头刺进腺体,然后调节了仪器上的数据。
门外,已经等候许久的裴宁忽然皱眉,他不自觉按住胸口,感觉到一阵心慌。
第43章 没有以后了
裴湛的恢复力很强,虽然昏睡着,但他能感觉到信息素中缺失的那部分在被慢慢补齐,身上的疼痛也逐渐消失,到最后,更是一扫之前的烦闷焦躁,满心清明。
手术室的门打开,谢朝第一个冲上去,“怎么样?”
顾长亭尝试了三次,才有力气揉了把谢朝的头发,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充满疲惫的眼,但此刻,他眼皮也低垂着,整个人靠在门口,浅声道,“手术很成功,最近两个月不要让他妄动信息素。”
“好!”谢朝说着就要进去,顾长亭却一把抓住他,再三叮嘱,“千万别用信息素,否则……”他顿了顿,“否则我也没办法了。”
谢朝答应,“没问题。”
裴宁也想跟上,顾长亭却缓缓关上门,一只手臂横在他面前,裴宁冷着一张脸看他,“怎么?”
顾长亭轻笑,他还有些话想跟裴宁说。
“以后请一个专修信息素学科的医生跟着你,我的电脑密码你知道,里面有我这些年的研究成果,我也不确定……”顾长亭眼前发黑,能呼入的空气越来越少,他死死扣住门把手,声音低下去,“我也不确定你们的信息素缺陷会不会复发。”
“嗯?”裴宁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怎么,不当我的狗了,打算离开?”话虽如此,裴宁心底却焦躁的厉害,这个人凭什么?早些年赶他走的时候死活要留下来,现在又玩什么欲擒故纵?
顾长亭动了动,他勉强站稳,然后第一次壮着胆子,扑进裴宁怀中,感叹了一句真暖和,“我想给你当一辈子狗……”顾长亭勉强吞咽,“能留下便好,可惜了……”他本来狠狠抓住裴宁的肩膀,却一点点脱力。
裴宁很厌恶别人的触碰,尤其是顾长亭,但此刻他竟然没有推开,一个恍神,怀里的人忽然下坠。
“顾长亭!”裴宁下意识接住他,这才看清男人口罩上不同寻常的鲜红。
裴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莫名心慌起来,甚至指尖都在颤抖,他摘掉了顾长亭的口罩,这才看清那张泛着死气的脸,顾长亭无意识呕血,刚开始只是血沫,后来便跟不要钱一样,一口一口吐着。
“医生……”裴宁低低呢喃了一句,身后的保镖没听清,刚要询问便见裴宁狰狞着一张脸,厉声吼道:“喊医生来!”
顾长亭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他有些恍惚,那种焦急到甚至带着点儿绝望的声音,是裴宁的吗?怎么可能呢?他在心底嗤笑,真是穷途末路,病入膏肓了。
“咳咳……”顾长亭忽然呛咳起来,随之一口热血喷在裴宁脖子上,裴宁原本抱着他狂奔,脚下猛地一个踉跄,差点儿整个人跪倒在地。
顾长亭紧闭的眸慢慢睁开,男人眼底一片清明,恍如回光返照一般,他眷恋地抱住裴宁,低声呢喃:“你第一次跟我这么近。”没有半点责备,也没有任何失望,反而是浓浓的满足,好像期待了许久终于得偿所愿似的。
“没关系,以后……”
“没有以后了。”顾长亭眼底的光迅速熄灭,“我身上的信息素都被抽干了。”他说的极慢,“阿宁,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裴宁不知道,一个Omega被抽干信息素是何等痛苦难熬的事,顾长亭浑身都在颤抖,唯独说话很稳,“阿宁,以后好好的,别任性。”
几个医生已经等在门口,裴宁赶紧将顾长亭放上去,他看到男人半阖着眼,静静看着自己,裴宁牵着顾长亭,直到手术室的门关上,然后,顾长亭的手重重垂下……
裴湛猛地睁开眼睛,谢朝在一旁惊喜道:“醒了?”
“小朝。”裴湛坐起身,没觉得哪里难受,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眉目一凛,“顾长亭呢?!”
谢朝还不知道两人已经互相摊牌了,有些支支吾吾,“不是顾长亭啊……”
“出事了。”裴湛从床上跳下。
这是裴湛时隔十五年,第一次见到裴宁,那个在他印象中优雅矜贵,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正红着眼站在手术室门口,他脊梁微弓,好像下一秒就被会压塌。
“顾长亭他……”谢朝完全不在状态,怎么好端端的人转眼就进去了?
下一秒,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大致扫了一眼,“谁是病人家属?病危通知书签了。”
裴宁蹙眉,神色透着几分困惑,“你说什么?”
“估计下不来。”医生也是个直性子,“他身上信息素都干了,并且身上隐患很多,有些甚至连仪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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