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事故(46)

　　他想到半年前带着辛芍来复诊的男人，在空隙时却抿着唇拉住他，问他，“医生…他最近很怕我…我要怎么办？”

　　他那是第二次在虞南山的身上看见脆弱，一贯冷漠的男人神色暗淡，眼睛里满是痛苦，医生想到他当时的落寞神情，心里叹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暗骂，真是…自作自受。

　　哪个正常人被他那样逼迫会不害怕，会不恨他。

　　虞南山好半响才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虞南山明白，起初他也以为自己能接受辛芍递过来的一切情绪，憎恨也好，厌恶也罢，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当辛芍看他靠近而露出害怕的神情时，虞南山却比想象中还要受不住，像是被生锈的钝刀一寸寸凌迟，痛苦更迭漫长，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只能远离他，尽量不看他，像他们最初在一起时那样冷淡相处，不敢对他袒露一切真心，把自己的爱小心藏好，在做好一切准备后…把他还给虞停云。

　　他的小芍因他而病，虞南山努力了这么多年，辛芍也无法痊愈。每次犯病的时候哭着说不要他，说要虞停云回来，虞南山总是忍不住想，是不是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而这些年，只是因为生病的依赖和错觉，才会愿意接受虞南山，还说爱他。

　　“其实就算辛先生真想起来，情况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糟糕，这半年多，他的心理和身体状况都已经好太多，您还是放宽心，顺其自然吧。”

　　虞南山没有说话，心底却是知道不行。

　　那几年的惨烈刻骨铭心，他的小芍被病痛折磨，甚至数次寻死，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正轨，他除了偏激一点，固执一点，已经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这是最好的结果，虞南山不能再走错一步。

　　至于最近…辛芍对他莫名的依赖和不舍，偶尔出现的他们还在一起时的情态，都只是受那几年遗忘记忆的影响。

　　辛芍真正爱的是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虞停云已经回来，而辛芍也会在对方的陪伴下，真正地开始好起来。

　　至于虞南山…这个让他痛苦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

　　必须要彻底离开。

　　“这段时间还是要安静修养，不管是情绪还是身体，都尽量不要刺激他，辛先生毕竟病了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在的，有一些异样的举动也都是正常，不要太担心。”

　　他们话说到一半，一旁的人却咳嗽了一声，下一秒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医生朝虞南山点头示意，侧过身和那人交换了个位置，把药递给对方，闭上了嘴。

　　毕竟他只是心理医生，实在干不来家庭医生的活。

　　

　　虞停云推门的时候房间里只剩安静的器械声，他快步过去把水递给对方，焦急地问，“医生，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医生把东西收好，转过了身，“情绪波动太大，受了刺激，让他好好休息吧。”

　　“对了，药你们帮忙喂一下。”

　　医生拿着药伸出手，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有些迟疑，“你们谁喂？”

　　虞南山没有伸手去接，虞停云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

　　“我来吧。”

　　医生走后，房间陷入极致沉默，虞停云给辛芍喂药，对一旁站着的男人视而不见。虞南山也应该要走，可却动不了一下。

　　辛芍还没醒过来，他根本半步都没法离开。

　　“我在外面都接到了你去世的消息。”好半响，虞停云开了口，声音冰冷，“他们怎么看见你一点都不奇怪？”

　　“……”

　　“他说是为了让我回来，但你怎么会愿意配合。”虞停云低下头看自己怀里安睡的青年，嗤笑，“难不成他瞒着你做的？”

　　他猜的差不离，虞南山皱了皱眉，“不关你的事。”

　　“我也没兴趣管。”

　　虞停云笑意止住，对着他冷声开口，“你今天说的那一堆屁话我也不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既然你说不喜欢他，那就离他远远的，不要再接近他。”

　　虞停云气愤之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如果真的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原因，那他有什么必要只对辛芍下手，再说如果不喜欢辛芍，现在又为什么对他这样紧张。

　　虞停云对这个哥哥感情复杂，不然也不会在五年前被他们背叛时那样痛苦，甚至还选择离开。但命运兜兜转转，又把他的辛芍送到了他身边，那这一次不管是因为什么，虞停云都不会再放手。

　　虞停云阴沉着脸看他，“你抢走了他五年，虞南山，现在你该滚了。”

　　虞南山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握起，目光直视身前…他曾经的弟弟。

　　“等他醒了。”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冷静说，“等他醒了…我会离开。”

　　两人如门神一般守在辛芍床前，谁都不肯离开，虞南山被他隐晦戳破了心思，也没有再解释，但直到夜里辛意来推门，辛芍都没有醒。

　　辛意被他们俩吓懵了，小孩迷迷糊糊来找妈妈，一开门却看到两个爸爸站在里面，他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手紧紧抱着拖来的抱枕，哆哆嗦嗦地问他们，“爸爸…你们、你们是在变魔术吗…？”

　　小孩吓得不清，虞南山不等虞停云反应，快步过去把他抱起来，捂住他的眼。

　　“辛意不怕。”

　　小孩颤颤巍巍抓他的手，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塌了，他在虞南山怀里抖个不停，眼泪差点都要被吓出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两个爸爸一起出来了…”

　　“哪个才是小意的爸爸啊…”

　　小孩的话稚嫩，信息量却很大，虞停云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他在辛芍身边的这么多天，虞南山也半步未离开过。

　　虞南山看了眼脸色瞬间难看的虞停云，心里莫名舒服了一下，抱着辛意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虞停云阴冷的视线半垂下去，看着怀里安静的辛芍。

　　“坏芍芍。”虞停云的指腹沿着他的脸轻轻摩挲，恨声说，“你和他…究竟在玩什么鬼把戏。”

　　

　　辛芍是两天后醒的，他这一觉睡的太漫长，又太混沌，醒来时他呆呆地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脑海里乱成一团，直到一旁的小孩叫他，他才回过了神。

　　“妈妈，妈妈，你快看看我呀。”

　　小孩那天被虞南山抱出去哄了半天，虞南山耐心跟他解释，告诉他里面的人其实是爸爸的弟弟，所以才会长得很像，还被他认错。

　　“小意应该叫他叔叔。”

　　小孩懵懵懂懂点头，才明白原来他老是认错人，不是因为他笨，而是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人。

　　“你们怎么骗我啊。”

　　小孩不开心地搂着虞南山的脖子，有些委屈，“还要吓我。”

　　虞南山拍着他的背跟他道歉，说，“对不起，是爸爸不好，没跟你解释清楚。”

　　辛意很好哄，蹭了蹭他的脸就自己恢复过来，还安慰虞南山，“那我现在明白了，爸爸对不起，我之前把你认错，你不要伤心，我以后会变聪明，不会再这样了。”

　　虞南山被他的话有些惊到，不由怔了一下，辛意坐在他的怀里晃着腿，又不好意思地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那我也想喜欢叔叔，可不可以啊？”

　　虞南山看着他希冀渴望的脸，心里叹了口气，温柔点头。

　　“好。”

　　“妈妈？”小孩看他没动静，撑着小手爬到他的颈边，用自己的脸去蹭他，“起床啦，你都睡了好久了。”

　　他在辛芍颈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挪开他的手让自己窝在他怀里，软声说，“爸爸去楼下拿粥粥了，一会就上来。”

　　他在辛芍怀里扭来扭去，辛芍却半点动静都没有，他刚疑惑，辛芍就开了口，叫他，“宝宝。”

　　他的小身体被人用力搂紧，辛芍摸他的背，一声又一声叫他，“宝宝，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