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郁郁葱葱,不远处可见连绵起伏的山脉,天很蓝,没有一丝云朵,空气新鲜。
车停了,严越却没动,前面的刘秘书转过头,提醒道:“严总,到了。”
严越这才慢慢的转向窗外,他望着眼前青绿色的山,双手紧紧攥起,指骨发白。
他依旧不说话,也不动。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是这里吗?”
刘秘书:“是这里。”
严越点点头,慢慢的推开车门下了车。
严烃扬也推开另一边的车门下车,他有些疑惑的看了严越一眼,见严越下了车之后也没动,他站在那里,原本挺直的背在一瞬间竟然如塌下去一般,严越的神情有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忧伤,他有一瞬间感觉严越好像都要站不稳了。
严烃扬更加觉得奇怪,但严烃扬向来不会去打听别人的事,便没说话,和刘秘书默默的站在一边。
谁知这时,严越却突然侧过身子向严烃扬招手:“孩子,来。”
严烃扬愣了一下,走过去。
他走近了,突然发现严越其实有很多白发。
严越:“孩子,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严烃扬自然不知,摇摇头。
严越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严越率先迈上山道。
严烃扬跟在他身后,接着是刘秘书。
山不高,也不陡,但风很大。
山道比较杂乱,并没有被人开发过,但路并不算难走,三人走了一个小时候眼看就到了山顶,严越却突然不走了。
他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双眼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得有些通红,脸色也有些惨白。
刘秘书担忧的看着他,说道:“严总,要不然您先坐下来休息吧。”
严越点点头,他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眼睛却还是看着山顶的方向,随后他低下头抬手捂住了脸,肩膀不停的颤抖起来。
严烃扬顿时十分的惊讶,严越是在哭吗?
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会在这里哭?
严烃扬看向刘秘书,刘秘书却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过去安慰。
严烃扬没动。
他向来冷淡,这辈子能让他安慰的人也只有一个苏南川,而且自从上了山之后,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让他有点心慌,心口像是被一块重重的石头压着,有点喘不上来气。
他有种直觉,觉得严越带他来这里并不是简简单单让他陪伴,这行程明显是严越的私人行程,他和严越才认识几个月,严越在工作与生活上对他好还可以说是长辈对器重的小辈栽培。
可这么私人的行程,严越竟然也带着他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山上的风呼呼的刮着,吹得三人的头发都乱糟糟的。
不知过了多久,严越的肩膀终于不再抖了,他慢慢直起身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他看向山顶的方向,看着看着,突然笑了。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严烃扬。
严烃扬被严越的目光看得发毛。
他的心脏猛得一沉,直觉严越有话要跟他说。
这时,就见严越突然站了起来,慢慢的向他走了过来,站到他面前两米远的地方。
“孩子。”
严越看着严烃扬:“林月眉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父亲。”
严烃扬的心又是猛得一跳,那种直觉更加强烈了,以至于他没有在一时间反应过来严越为什么会认识林月眉。
严烃扬缓慢的点点头,脑中却是突然想到赵远的那句“你姓严,严越也姓严……”
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少巧合?
严越:“她是不是说你父亲叫严冬山?”
严烃扬回了一下神,点点头:“是。”
严越笑了:“严冬山是我的堂弟。”
严烃扬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心道难怪严越会对他这么好,原来……
可还没恍然大悟完,就听严越又道:“可惜,他并不是你的父亲。”
严烃扬眉心微皱,他看向严越,却见严越一脸认真而严肃的看着自己,他站在自己两米开外,他身材高大魁梧,两鬓已经有了不少头发,他的眼睛微红,而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慈爱,几分期盼,几分说不出的复杂与忐忑……
严烃扬突然想到了遇到严越之后的种种,想到了这次来京市严越不管谈什么事都把他带在身边,想到了昨天高尔夫球场上的玩笑话……
“你的父亲……”
严越张嘴说了这四个字,他嘴唇微微的抖动,他看着严烃扬,后半句话却是久久无法说出。
严烃扬也看着他。
这个世界能有多少巧合?
严烃扬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的攥起,他看着严越,开口:“是你,对吗?”
严越愣了一下,随后他笑了。
他点点头:“对,是我。”
严烃扬瞳孔微微一缩,他的双拳握得更紧了一些,那些在心中的疑惑与不解在这瞬间化解开来。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没有激动也没有开心,他只目光沉沉的看着严越。
严越却以为是他不信,说道:“我做了亲子鉴定,你的确是我的孩子。”
严越看了刘秘书一眼,刘秘书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亲子鉴定书,翻到结果那一页给严烃扬看。
严烃扬看了一眼,随后神色复杂的看向严越。
曾经,年少时期,他不止一次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父亲,他对父亲的概念全来自儿时隔壁邻居小孩的父亲,那小孩的父亲高大威严,却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这里玩去那里玩。
那时他羡慕,心想自己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也会高高大大的吗?也会把自己架在脖子上带着去这里玩去那里玩吗?
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自己没有父亲?
可人生来都有父亲,那他的父亲呢?他的父亲是谁?为什么从来都不过来看他?
林月眉以前被他问烦了,曾恶狠狠的告诉他是因为他不听话,他的父亲才不要他。严烃扬那时还小,自然信了这话。
小孩十分的伤心,面上面无表情,内心却极为受挫,他想他是被父亲抛弃了。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会真正的爱他。
父亲不要他,林月眉又每天想着怎么甩掉他。
妈不爱,爹不疼。
原来,他就是这样一个招所有人不喜欢的存在。
后来林月眉又说他父亲死了,严烃扬便又和父亲和解了。
他想爸爸并不是不要他,而是死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死了的人怎么还可能再回来。
死了的人想对他好也好不成了啊。
如果他的爸爸没死,一定也会像邻居家的爸爸一样护着自己的孩子,一定也会像邻居家的爸爸一样教他打球,教他玩游戏……
可现在,那个“死”了的人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眼前,这么多年,他活得好好的,身强力壮的,却从来没来找过他。
在他被小流氓打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没找过他。
在他和林月眉东躲西藏的时候没有来找过他。
在他被林月眉恶言恶语的打骂时没有来找过他。
现在,他却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是你的父亲。
他的父亲?
严烃扬冷冷的看着严越,心使劲儿的往下沉着。
然而十八岁的男孩想什么,严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赶在严烃扬说话前开口:“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一句话,将严烃扬堵得死死的。
严烃扬愣了一下,他心中那弥漫起对严越的不忿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酸软无力。
严越:“要不是上次遇到林月眉……我还不知道……”
严越轻轻的摇摇头:“烃扬,爸爸从来没有抛弃过你和你的妈妈,要是当年我知道你妈妈怀了你,我不管说什么也是要把你们带到身边……”
严烃扬的眉心顿时微微的皱了起来,他看着严越,目光再次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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