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闻小屿握着自己手指,他有些紧张,不知该坦白到什么程度,莫名的一想到闻臻就胃不舒服。那个摔在地上的戒指盒像是卡进了他的胃里,棱角磨得生疼。
闻小屿下意识把手护在小腹上。他低声说,“我分手了,半个多月前。”
医生“嗯”一声,低头做记录,“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男的,比我年长。”闻小屿的心脏咚咚地跳,“他很好。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医生停下笔,看闻小屿一眼,后把笔和本子放到一边,“你不舒服吗?”
“我的胃......时不时会有点疼。”
“需要吃药吗?”
“不用。”
医生拿过他的保温杯为他接了点热水,回来递给他。
“我们可以先聊聊别的。”医生说,“比如你的家庭。你的父母平时对待你如何?”
咨询持续大概半个小时,结束以后林医生询问闻小屿是否可以再来,闻小屿答应了,去前台窗口约好了下一次和林医生见面的时间。
他还比较愿意和林医生聊天。林医生的气质安静稳定,眉眼天生有点冷,说话也不多,只时而问一句,然后听闻小屿讲。
有那么一星半点闻臻的感觉。
李清来首都找过闻小屿,陪着他住了一周,每天一早起来给闻小屿做饭,晚上就拉着闻小屿出门在学校周边逛,或去商场给闻小屿买很多东西。
闻小屿把家里闻臻的东西全都收起来装好,小心藏在自己卧室的衣柜里,连同胃药一起藏着,没让李清瞧见。他也没告诉李清自己在看心理医生,别的他都愿意和李清说。
李清很喜欢百岁。百岁长大了点,细腰长腿,尾巴也长,尖尖的精灵耳朵,绿眼睛圆溜溜的像珠子,总好奇地到处看。百岁活泼胆子大,李清抱它它就往人身上嗅,总逗得李清很开心。
李清有时候想和闻小屿聊一聊闻臻的事。她希望闻小屿能够尽快走出来,恢复正常的生活。好在那段时间闻小屿在排练舞剧,这场舞剧计划在首都天桥剧场演出。排练繁忙,大多时候闻小屿都泡在练习室。
繁忙很好,让闻小屿能在李清面前维持正常的模样,就好像就算闻臻离开了,他的精力也依旧被其他事物分散。
那一周李清和闻小屿聊了很多,但具体聊了些什么,回过头来闻小屿又想不清楚了。他不想在和妈妈交谈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但他好像不大能控制自己。一聊到闻臻,或是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未来想要如何这些话题,闻小屿就只感到茫然和模糊。
从闻臻从这个房子走出去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闻小屿以为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再一算,也只是过去了一个月而已。
三月是闻小屿的生日。闻小屿在生日前一天回到S市的家。他依旧去看望了胡春燕。胡春燕长胖了点,又黑了不少。她现在常往郊区乡下跑,跟着人家一起种大棚菜赚钱。不同于李清时常的关心,胡春燕只是偶尔和闻小屿打打电话,说不了几句话就挂了。每次闻小屿回家来看她,她就把家里都打扫一遍,做好一大桌菜,看着闻小屿吃。
闻康知依旧没来看过胡春燕。而胡春燕不知怎么,也从不在闻小屿面前提起她的亲生儿子,好像闻小屿才是她唯一的小孩。闻小屿曾经试探着询问过李清为什么闻康知不去看看他的亲生妈妈,后来他对问题的答案也渐渐不再感兴趣。
因为他也终于理解了人为什么会选择逃避。为什么要把问题推到一边,让生活多好过一天是一天。
闻臻没有在闻小屿的生日这天回来,也没有任何电话或讯息。闻家良本想叫闻臻在小宝生日这天回来,但闻臻却在电话里说自己工作忙,当天回不去。
闻家良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子真是愈发没有人情味,连亲弟弟过生日都不回家。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在念叨,说闻臻太不懂事。
闻小屿低头吃饭,李清在一旁打圆场,“好啦,他忙也是没办法,等以后新公司那边稳定下来就好了。”
闻家良不满,“小宝的生日,那能一样吗?”
老人说着拿起手机,又给远在国外的闻臻拨去了一个电话。李清没拦住,有些无可奈何,忍不住看了闻小屿一眼。闻小屿坐在桌前,捏着筷子不说话。
电话通了,闻家良的手机听筒声音比较亮,闻小屿一下就听到闻臻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爸,有什么事?”
他怔怔听着,听父亲问:“你是真不打算回了?”
然后闻臻冷淡的声音回答,“我抽不出空。”
“就算不回来,你好歹也和小宝说一声生日快乐。”
闻家良把手机递给闻小屿,“来,小宝和哥哥说说话。”
李清有些无措坐在一旁,欲言又止看着闻小屿接过手机捧在手里。餐桌上陷入古怪的沉默,那一刻李清只想把手机拿过来,替他接了这通电话。
“......哥。”闻小屿喉咙干涩,全凭机械般的本能叫了一声,随后紧闭上嘴,无话可说。
“嗯。”闻臻的声音透过遥远的信号传输后有些失真,听起来冰冷而遥远,“生日快乐。”
闻小屿扣紧自己手心,“谢谢。”
“我还有事,电话先挂了。”
“......好。”
还没等闻小屿说声再见,电话就“嘟”一下挂断,没了声音。闻小屿握着手机发呆,闻家良察觉到不对劲,询问闻小屿,“小宝,你和哥哥怎么了?”
闻小屿回过神来,勉强找出一个理由,“之前闹过一次不开心。我们有一阵没打电话了。”
“那小子怎么又......”
李清把闻家良的手机拿过来放到一边,“哎呀,兄弟之间吵吵闹闹不也正常嘛,过阵子自然而然就和好了。好了好了,吃饭的时候打什么电话呀,菜都凉了,来来,吃饭。”
话题就这样被带过去。
那晚闻小屿住在家里,李清敲响闻小屿卧室的房门,想和他说说话。
可闻小屿已经没有精力了。他本就不擅长掩饰自己,白天里和闻臻的短短几句对话已让他手脚发凉,耗尽了他的精神。之后他几乎是强撑着情绪吃完那顿饭,期间浑浑噩噩,不知道父母在说些什么。
“妈,我有点困了。”闻小屿在李清面前已实在伪装不起来,只能自暴自弃坐在床上,恹恹又愧疚地低着头,“我们今晚不聊那些了......好吗。”
李清握着闻小屿的手,抚摸他的额角时看清他脸色苍白,一时心中发紧,“好,不聊,小宝早点休息。”
她听到闻小屿轻声说“谢谢妈妈”,然后躺上床去。卧室昏暗无声,李清给闻小屿牵好被角,静静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转眼一整个春天过去,夏天来临。
又是一年一度的风华杯全国舞蹈大赛即将举行。这一次闻小屿依旧被分到古典舞男子A级青年甲组独舞,森冉给他排的是一支剑舞,舞风偏大气柔韧,侠骨义气,与闻小屿之前的几支舞风格有所不同。
森冉觉得闻小屿又瘦了,这样不好。舞者需要有强健的肌肉支撑动作,脸颊也不能太瘦,否则上镜不好看。
“小屿,你要多吃点。”一次排练的时候,森冉对闻小屿说,“不然每次练舞消耗太大,你的体力支撑不住。”
闻小屿淌着汗,脸红扑扑的,闻言点点头,“对不起森老师,让你费心了。”
森冉看他一会儿,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颊边的汗,“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闻小屿接过毛巾自己擦汗,笔直站着,“没有。”
森冉没有多问,只又叮嘱一遍闻小屿让他多吃东西后便继续看他排练。虽然她很想和她的小徒弟聊聊天,交交心,但小屿实在不大爱说话,她也没有办法。
风华杯在六月中旬举行,地点这回在S市。李清和闻家良在开幕前一个小时就抵达大剧院,为了在闻小屿上台之前和他先见一面。
闻小屿穿一身黑色劲装,收腰竖袖,显得他腰窄身长,煞是利落洒脱。他从后台出来和父母见面,一家人聊了会儿。闻小屿现在算是小有名气,这回来看比赛的有些还是他的粉丝。为避免麻烦,闻小屿没在外头待久,很快回去了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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