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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级艺术狂徒(136)

作者:言朝暮 时间:2021-11-10 10:03:48 标签:强强 甜文 爽文 时代新风

  十年前的樊成云脾气不好,还很固执。

  特别是在确定林望归去世后,他的固执脾气更为变本加厉。

  他怒斥了探望林望归的亲属,赶走了林望归的朋友。

  就连年轻的宁雪絮都没逃过脾气暴躁的樊大师一通教训。

  空荡的樊林,回荡着樊成云的怒火。

  “我平时怎么叮嘱你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望归病得那么严重?”

  “为什么要让那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进来!”

  寂静冷清的夜晚,灵堂灯光惨白,烛火摇曳。

  宁雪絮一边垂着头,一边哭着说:“师父不让我告诉你,师父说,宁家人、宁家人会帮他处理后事——”

  “姓宁的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樊成云愤怒的指责,“如果不是他们,望归不会变成这样!你以为他一身老毛病怎么得上的?!宁家害他还不够惨吗!”

  他一顿痛斥,只听到宁雪絮默默的哭泣。

  林望归从小就收她做徒弟,可她也有父母,她也是宁家人。

  樊成云气得想要砸毁所有东西,又想一把火将樊林给烧了。

  然而,他一腔怒火的视线触及林望归的遗像,又习惯的压了下去。

  樊成云长长叹息,“明天火化是什么时候?”

  宁雪絮回答得清楚,“五点出发,六点半火化,八点下葬。”

  “你去休息吧,明早我们得陪着望归,陪着你师父。”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中年人,跌坐在祭拜的蒲团上,盯着彩色带笑的遗像。

  “我和他说说话,我一个人再送送他。”

  宁雪絮不想走,她是被樊成云赶走的。

  固执的琴家,能够遵从林望归的叮嘱,忍耐脾气。

  可惜,教他忍耐的人都不在了,他还能忍什么?

  樊林的深夜很冷,樊成云的心一片冰冷。

  他扯过那些黄黄白白的纸钱,一张一张点燃,一张一张烧。

  他其实不信什么死后享福的鬼话,他只是想找点事做,免得自己一时冲动,真的把樊林给烧了。

  “你骗我。”

  临时摆放棺椁的灵堂,只有樊成云的控诉。

  “我去法国之前,你说你好了,等我回来你就好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你又骗我。”

  纸钱烧起的火焰一跳一跳,像是去世的老骗子在辩解。

  樊成云都能想象他会说什么——

  “我没有骗你,只是这病到了秋冬,咳嗽多了一些。我不难受。”

  “你回来我肯定好了,不好能这么精神的跟你说话?”

  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

  到林望归死了,樊成云都不知道他那一身病到底有多严重。

  林望归骗他,宁雪絮骗他。

  樊成云盯着彩色遗像,忽然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骗过我?”

  “你说我是俞伯牙,你是钟子期,是不是在骗我?”

  “你说我找回遗音雅社的乐器,你就和我同台演奏,是不是在骗我?”

  “你说我这次从法国回来,就给我一个真正的惊喜——”

  樊成云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眼睛模糊了,说不下去,垂着头捻着纸钱,一张一张沉默的烧。

  如果这就是林望归准备的惊喜,那樊成云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然而,林望归并不会回答,只是温柔看他。

  蜡烛与火焰跳动,樊成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

  夜风呼啸,雨后冰凉。

  这样的寂静的院落,他还能听到叮铃叮铃的水声,如同琴弦一般作响。

  也许是他老了,是他疲倦了。

  他竟然听到了琴弦的声音。

  叮。

  叮叮。

  一声一声唤得樊成云骤然直起了腰。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漆黑的庭院,断断续续清脆的声响,仿佛林望归在调弦校音!

  “望归?”

  樊成云从地上爬起来,麻木的双脚找回了知觉,“望归?”

  他顺着那一声声清幽琴声,往昏暗的庭院走去。

  琴声越来越清晰,渐渐从短促的响动,变成了一段旋律——

  如泣如诉、如切如琢!

  那不是林望归。

  樊成云放缓了脚步,唯恐惊扰了天籁之音。

  然后,他见到了一个小小的背影,坐在芭蕉池塘的旁边。

  夜色之中,月光浅淡,他抬手拂过琴弦,声随弦动,泠泠作响。

  音域远比七弦古琴更为宽广,奏响的好像是夜色池水,冰凉冷清。

  那是一个陌生的小孩儿。

  他垂着视线,专注于面前一张没有上漆的琴坯。

  木坯有十弦,木质应当是桐木,像极了林望归告诉樊成云的十弦琴——

  他说:“繁弦既抑,雅韵复扬”出自蔡邕,所以我按蔡氏五弄斫制了游春、渌水、幽居、坐愁,唯独最后一把秋思,我得仔细想想。

  它必须是十弦的秋思,少一根、多一根,都不叫秋思。

  樊成云压抑着心中剧烈的跳动。

  他走过去,小孩儿漆黑的眼眸看了看他。

  “……你在做什么?”樊成云问道。

  那孩子也许七岁、也许八岁,闻言伸手按弦挑音,琴坯震颤出温柔缱绻的旋律,犹如他指尖带起的柔软轻云,在夜色里慢慢飘浮。

  “这是爷爷交给我的风。”

  清冽的童音一落,他手指扫过琴弦,连续滚弦,鹭浴盘涡。

  “这是爷爷留给我的雨。”

  他天真的弹奏着风雨,泼剌出一段哀伤低沉的旋律,仿佛他此时的心境。

  “爷爷不在了,我想替他守住风雨。”

  樊成云听得心绪哀愁,眼泪上涌。

  那泠泠琴弦,奏响的哪里是风雨,明明是灵魂席卷的风浪与痛彻心扉的血雨!

  他不知道林望归还有个孙儿。

  他这么多年来来去去,只知道林望归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樊成云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蹲下来,挡住了小小孩子的月光,像个可恶的大人。

  果然,哀愁的小男孩皱着短短的眉头看他,停下了手上的琴声。

  “你叫什么名字?”

  樊成云尽量想让自己温柔慈祥,但他的声音仍是悲伤冷厉。

  幸好,小男孩没有吓跑。

  他说:“我叫钟应。”

  钟应、钟应……

  樊成云的眼眶通红,泪如雨下,这是五音十二律最后的应钟,更是林望归始终等待的回应。

  樊成云伸手摸乱了钟应的头发,将悲伤困惑的小男孩揉得可怜兮兮。

  “你爷爷没骗我。”

  他满脸是泪的笑出声来。

  “我是俞伯牙,他是钟子期。要不然,你怎么会叫钟应呢?”

第68章

  樊成云的回忆是浓稠的苦涩, 他给厉劲秋聊起年幼徒弟时的声音,却是轻快雀跃。

  他坐在长廊旁,用手比划出高矮说:“那时候小应才这么高一点儿, 我一把就抱起来了, 轻飘飘的。”

  “他眼睛大,在月亮下面漆黑发光,圆圆的脸蛋,像个粉团子。”

  “我看他可爱,揉他头发, 又黑又软,一双眼睛猫儿似的眨,可怜兮兮的,好玩极了!”

  厉劲秋听得樊大师的笑声, 都能想象出钟应小时候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的陌生叔叔, 伸手就把小朋友的脑袋揉得乱七八糟。

  小朋友不敢吭声, 还不敢跑,澄澈明亮的大眼睛委委屈屈, 等着这位坏叔叔揉够了停手。

  樊成云在笑, 厉劲秋也忍不住笑。

  他一直以为樊大师严肃沉默, 怎么说起钟应,透着一丝丝欺负小孩子的意味,充满了大人们的恶趣味。

  厉劲秋笑着问:“樊大师,您就是那时候收钟应当徒弟的么?”

  “对。”樊成云慈祥看他, 恢复了一贯的正经, “因为小应很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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