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往日娇美的容颜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入骨的伤痕,她被毁容了。
女人伸出手,叫着他的名字:“文林,我的腿断了,怎么办……我好疼啊,你救救我……我被卡住了,我好害怕。”
天色一片黑暗,车辆完全变形,冒着白色的气。
周围都是人们的哭声,惨叫声。
他颤抖着从车里爬出来,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望着女友,仿佛是看着什么丑陋怪物。
司机都死了,她怎么还没死?
他不敢碰她,战战兢兢地说:“我去找人来救你……”
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个刹那。
他想起了过去的海誓山盟,想起了他们许下的诺言。
他如果对她始乱终弃,会得到所有人的谴责,他是个律师,这样的舆论会影响他的事业,难道以后,他就要守着一个残疾的丑八怪过上一辈子?
她为什么没有死?如果死了就好了。
他的脑海里反复想着这个念头。
现场那么乱,根本就没有人看到这一处,他绕到了车后,偷偷掏出打火机,他的手颤抖着,打了两次才打着。点着了地上蔓延出来的油,火腾地烧了起来,逐渐蔓延。
然后他又到了车的侧方,看着女人和那火焰。
女人不知道是他点燃了火。
她惨叫着,向着他的方向,伸出了血淋淋的手:“救命啊,救救我……”
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其他人发现这里着火了,急忙取出车载灭火器灭火。可是还是没能来得及。
……
长久的失眠,自我的麻痹,他忘记了这些事。
或者是因为他一直自我欺骗着,不去想事情的真相。
现在他记起来了。
眼角漫出了泪水。
原来,他的梦魇从来都是自己编织而成的。
那处地狱是关着他的牢笼。
他的父亲,女友的父母,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丑陋的,卑鄙的杀人凶手。
他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可是没人发现他犯下的犯罪,没有律法可以处决他。
他杀死的人不止韩清逸一个。
他杀了好多人,可是没有人知道,警察也没有发现。
每一次,他对着别人微笑,那些人都说他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每一次,他穿着西服革履,站在律师位上,侃侃而谈地在帮着别人辩护,大家都说他是个成功的律师。
可是那梦魇时刻存在,时时提醒着他,无法享有幸福。
只要做错了事,阴暗就一直盘踞在他的心头。
他仿佛分裂了开来,一个他拼命地为自己找着理由,去粉饰着这一切。
另一个他,却仿佛魔鬼,内心期盼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肆意享受着为恶的乐趣。
为了遏制他的痛苦,他去引诱其他人,每一次制造出了新的魔物,饮食着那些鲜血,他的痛苦就有片刻的缓解。
这是个饮鸩止渴的方法,随后他的痛苦会更加剧烈。
不得不开始新的循环。
可原来,他自己才是那个魔鬼。
这个地狱,是因他而生的。
有医护人员给他包扎伤口,在他的双手被手铐铐住的那个刹那,何文林忽然感觉到周围宁静了。
他身上的诅咒像是被破除了。
原来那种难受不是源自于孤独,而是来自于他仅有的良知。
他身处无间地狱,因为他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
沈君辞走出那间房间,他把刀子交给了警方的同事。
有医护人员过来给他包扎,有人在感慨着刚才的凶险,还有人问他相关的口供。就连丁局都专门电话过来,安慰他让他好好休息。
沈君辞有点困,也有点累,一一回答着那些问题。
随后他等到了要等的人。
顾言琛终于从对面的楼赶到了这里。
他的胸口起伏着,右手按着伤口处,显然是跑过来的。
看着他平安无事,顾言琛终于松了口气,他冲着他伸出手:“我来接你回家。”
沈君辞看着眼前的顾言琛,他的风衣里还穿着病号服,这么个奇怪的穿法竟然不难看,反而还有点别致的感觉。
他轻声说:“我认识回家的路,你还是乖乖回医院吧。万一伤口裂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言琛伸出手,擦了擦沈君辞嘴角沾着的血迹。
他会咬人,这只小猫好凶。
“等我出院,我们住在一起吧。”顾言琛微笑望着他,“有人等你回家,这句话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沈君辞愣了片刻,伸出手搭在顾言琛的手心里。
从指端传来的温度,直抵胸口。
他回答:“好。”
这个夜晚,终于在弑魔之后,迎来了片刻的宁静。
也许明天,会是个晴天吧。
第106章 同居
两天以后。
顾言琛申请了提前出院。
对于院长公子的这个请求,医生没敢硬加阻拦。
于是在下午进行完一次全面检查,确认愈合情况不错以后,顾言琛终于办理了出院,恢复了自由身。
主治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伤口还没完全稳定下来,先别剧烈运动。晚上可能会发烧,退烧药我也给你开了,要按时换药服药。”
顾言琛连声答应。
然后他就和沈君辞一起回了家。
吃过饭以后,顾言琛把无量拉下去简单遛了一下。
沈法医则是接了雪芽,然后把一些简单轻便的生活用品搬到了对门。
这段时间不见,小猫咪又长大了一圈,大眼睛圆溜溜的,爪子粉嫩。
两个人撸了一会猫。
他们把雪芽的猫窝安置在了阳台的另一端,和无量的遥遥相望。
怕猫咪应激,宠物店特别叮嘱,头两天先把猫放在笼子里,等适应了再放出来。
小猫咪趴在笼子里,喵喵叫着,看着新环境。
无量蹲在笼子外,摇动着尾巴,面色慈爱地打量着这个新邻居。
过了一会,无量冲着笼子的位置伸了一下爪子,小猫也伸出爪子。
看它们相安无事,沈君辞才放心了。安顿好了宠物,他又去对门搬了一些东西。
顾言琛想要帮忙,沈君辞怕他伤口再伤到,没让他干活:“听话,以后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你这刚出院还想要再住回去吗。”
随后沈君辞又道,“反正离得近,我不搬重的东西,可以蚂蚁搬家。”
因为几天没在家,很多地方需要打扫。
等他们全都弄完以后已经到了差不多该睡觉的时间。
沈君辞摆出了几盒药,又把温度计放在床头,他认真叮嘱顾言琛:“伤口还没愈合,这时候不能大意,晚上你如果不舒服,就叫我。”
顾言琛道:“真没那么严重,我身体扛得住的。”
洗漱好,躺在一张床上,顾言琛关了灯,他怕沈君辞不熟悉环境,开了一盏小夜灯。
两个人安静躺着,却都睡不着。
顾言琛睡在外侧,他的伤口在右边的侧腹处,只要不压着伤口,就不太疼。
沈君辞睡在里面,过了一会,他开口道:“我听说,何文林被捕以后,极其配合,供述出了不少消息。”
顾言琛也没睡,他嗯了一声,开口道:“好像是刑队带着人去抓了几名策划师,还清剿了几处地方。最近在查处相关的案件。”
这一次,无论是对河图商会还是保洁公司,都给予了重击。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也是来之不易的胜利。
顾言琛安静了一会,又想起了什么,他对沈君辞道:“对了,明天我有事情和你说。”
沈君辞闭上双眼:“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沈法医合眼一会,又把眼睛睁开。
他还是睡不着,脑子里想了很多,过去认识顾言琛的种种,五年前身为林落时的那些事,随后又想到了现在,想到了最近。
他是林落,但又不是林落,他割去了自己幼稚嚣张的一部分,又获得了坚韧卓绝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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