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对这个提议没赞同也没反对,她为人保守了许多:“哪怕去孤儿院领养一个,或者宋家远房的亲戚那里收养一个,也还是该有个孩子的。
“这也是你爸的意思,你要是同意,我就找人帮忙问问,留意着。”
宋书华脸色冷淡,只说:“这个问题你们和陆明臣商量吧,家里都是他做主。”
宋母面露难色:“我们怎么好去和他说这种事,你看着合适的时间去和他提提嘛。”
宋书华默默点了头。
小姑在一旁叹口气:“我们书华要是个闺女就好了……”
宋母瞥了她一眼:“老幺,这种话可不能在你大哥面前提,他一准生气。”
小姑把他母亲叫走了,厨房剩了他一个人。
他很明白,哪怕他爸用他拴住了这么一个乘龙快婿,但也并不信任他,担心他栓不稳,担心他们的婚姻出问题,所以才这么迫切地需要一个孩子来做双保险。
现在公司全权是由陆明臣打理,一旦他们的婚姻破裂,宋家必定会遭受巨大的损失。不光他家,他二叔、三叔、小姑,每一家都或多或少有些股份,所以他实在是责任很重大。
宋书华把做好的饭菜端来南房的侧厅摆桌,就看到正厅里三婶把她小儿子推到了陆明臣跟前。“明臣啊,小军这毕了业,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家里人教不听。婶儿跟你张个口,你把他带去厂里教一教吧,该打打该骂骂,这么都成,行不行啊?”
陆明臣抬起眉毛,打量着这个满脸青春痘,一脸不情愿的年轻人,片刻后问道:“你知道厂里做什么的?”
叫小军的男孩撇着嘴角,直到他妈在身后耸了他一巴掌,才说:“做机械加工的。”
回答得没错,陆明臣又问:“那你会什么工种?”
男孩卡了壳,他妈妈代他回答:“车间那些活儿都有风险呢,明臣,你看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办公室的岗位嘛,哪怕是端茶送水打打杂的。”
陆明臣又看向男孩,问:“你什么学历?”
三婶抢着答道:“孩子刚中专毕业。哎呀,学历都是表面光,工作能力才要紧的嘛。像书华念到研究生,不是也没在厂里帮上忙。这孩子老实肯干的,只要你指派,他什么都能做。”
……
宋书华隔着一扇镂空雕花的屏风,看着陆明臣逐渐拧起的眉和他看宋小军挑剔又嫌弃的目光,以及他旁边想要说点什么又怕失了面子的宋父,忍不住觉得好笑。
不多会儿,宋母赶来,一把抓住宋小军的手,把孩子拉到一旁:“你妈可真忍心,又不缺那点钱的,把孩子送去吃那个苦。”
接着又指责起三婶儿:“去年把磊磊送去的事情你忘啦,明臣正儿八经给他安排了工作,那晓得遇到的客户不讲理,孩子受了一肚子委屈,哭着回家的。那些穷了吧唧的外乡人,一个月挣几个钱啊,骂你家孩子你乐意?我这当大婶儿的都不乐意。”
一席话把宋三婶儿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小姑在一旁乐呵呵地补上:“三嫂去年分红的两百多万就花完啦,这就要把咱小军送出去上班啦?”
这话一出来,其他人就方便开口劝了。等都劝完了,宋父便一锤定了音,让宋小军再去念两年成人大学,不着急找班上。
陆明臣抬起头,刚好看到雕花屏风后的丈夫,正冷眼看着屏风这边上演的一幕幕狗血家常剧,也明白了为什么丈母娘赶来得这么及时。
只是丈夫的眼睛一触他的目光就立马移开,转过屏风,说菜都齐了,让大家准备吃饭。
第6章 忍气吞声
一家人坐了三桌,要喝酒的男人们坐主桌。陆明臣和宋书华原本坐到隔壁,又被宋二伯给拉到了主桌宋父旁边。
这一桌男人除了宋书华的两位叔叔,还有他的堂哥堂弟们。大部分是堂弟,只有一个堂哥,宋二叔的大儿子宋庆学。宋庆学也是个老板,在A市开了间劳务公司,做安保和清洁外包的买卖。
他和宋书华年岁相近,打小在宋书华品学兼优的阴影下,就最看不惯这个娘唧唧的堂弟。直到后面宋书华是同性恋这件事传遍家族,他才突然成了长辈教育弟弟们的标杆。但没想到,这娘炮后面竟找了个给全家人赚钱的男人,又把他压下一头。
新仇旧怨的加在一起,总之他就是看不惯他大伯一家人。
看不惯才更要把他们比下去,陆明臣不愿意接手家里的小辈,他就主动向三婶儿提议,让小军跟了他。这会儿,他也主动掏出几条好烟,叔叔伯伯一人一条,弟弟们一人两包。
“特供的烟,倒不是要多钱,主要是市面上买不到。”
这话一出口,迎来一阵“还是庆学能耐”“大哥牛逼”的恭维。
桌上的男人们吞云吐雾起来,见陆明臣没拆烟,宋庆学就主动递过来,作势要给他点上。
陆明臣摆手,说他现在不抽。
“咋啦,陆总嫌咱这烟太次了不够格啊?”
陆明臣看了一眼旁边的丈夫,伸手推开:“阿华闻不了烟味儿,我就戒了。”
他这话出口,桌上其他人都有点尴尬。正准备点烟的停了手,点上的也都默默灭了。
宋庆学原本想把陆明臣架上去,让他下不来台,不曾想对方简单一句话,自取其辱的是自己。他娘的,不就每年跟你们分点红吗,一个个的都成了狗腿子,一帮见钱眼开的玩意儿。
宋庆学冷哼一声,对着宋书华:“你又不是女人,也管男人抽烟?你嫂子怀孕那会儿,也没管过她爷们抽烟,这才是咱宋家的规矩。”
一桌人都静了一刻,宋书华只是捏着汤勺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也没抬头。
二叔拉了一把他儿子:“两杯酒下肚,又醉啦?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都说了些啥鬼话,给你弟道歉。”
席间一时僵持住了,宋父沉声发话:“书华,你又不抽烟又不喝酒的,去坐你妈那桌。”
宋书华端了碗,默默换了张桌子。
陆明臣有些火,但碍着宋父在场他不能发作。他频繁地回头去看自己丈夫,发现他依然脸色淡淡,表情温和,融进那帮女人里也毫不违和,似乎对自己堂哥的侮辱无知无觉。
但他不是这忍气吞声的性格。
饭局结束,宋庆学醉成了一滩烂泥,缩到了饭桌底下。他耷着脑袋,吐了自己一身,被他妻子和母亲一起,死猪一样拖出了院子,留了一地的污秽和一串笑骂声。
陆明臣回头看隔壁桌,丈夫早就不在那里了,并没有他堂哥出尽洋相的这幕。
喝得头昏脑涨的陆明臣,心头涌起一点失落感。肚子里翻江倒海,他扶着桌子一路去了卫生间。吐完出来,在院子里看到一个人在冷风里站着的丈夫。
“怎么站在这儿?”
男人受到了一点惊吓,转过头:“没什么……院子里梅花开得挺好。”
“你喜欢梅花?”
“……也不是,进去吧。”
他跟在丈夫身后,克制地走成了一条直线,丝毫没有露出醉态。
回到屋里,听宋家人聊天。宋父突然说:“小陆啊,公司现在经营状况不错,你也越来越忙,也该叫书华是帮帮你。他好歹也是研究生毕业,也有在公司工作的经验,多少都能帮上一些忙的。”
“爸说得是。”他又看丈夫,“阿华负责打理我们家,平时也挺辛苦,我是不想他太累。”
宋父了解自个儿子,倒是信女婿的这番说辞。他看向自个儿子,眼神严厉不少:“一个大男人不出去打拼事业,天天在家里转来转去的,有什么出息。
“你真心想帮小陆,不是给他做两顿饭,洗两件衣服,你要在事业上替他分担压力。两个人在一块儿打拼多好,我看你在家迟早呆废了。”
“阿华也有工作,他在艺术学校教学生。”陆明臣替他解释一句。
“那也算个正经工作?我告诉你,春节节后,你就给我回公司去。你才姓宋,别让小陆一个人把咱全家的活儿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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