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原本心怀忐忑的她,也在踏入这片禁地的第一时间,不知不觉地松了口气。
她生出些模糊的预感,让黎九珍重收藏在此的爱人,想必是个温柔内敛的人吧……
面目和善的佣人迎上来,叫她梅小姐。她客气点头,佣人说先生在日光室等您。
她被引到一处花木簇拥的小径前,佣人示意她自己进去,随后便退下了。
梅筱然慢慢地往里走,事实上,除了偶尔陪同黎九出席过几次社交场合,其他时候她几乎见不到他。那倒也好,她有些怕那男人。不过,在这华南地界,又有谁不怕一夜之间屠尽霍家满门的黎九爷呢。
她心事重重地绕过一株灿烂如云的勒杜鹃,忽然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黎九。
黎九躺在一个人的腿上,手里拿着个水果叉。当初梅筱然在了解这位九爷时,听人形容过他弹无虚发的超强准头,有人说他是天生的神级枪手,而这时,他的准头用在了叉水果上。
他看也没看身侧的水果盘,只是伸手出去叉了一颗又一颗剥好的龙眼,然后抬手送进那个人的嘴里。那人在看书,送过来便张开嘴,核吐在黎九的另一边手上。一直到黎九故意叉了一枚无籽红提——梅筱然看出他是故意的,因为他的叉子在龙眼上停了一下,才对准了旁边的红提戳下去。
黎九把红提送进那人嘴里,那人嚼了一下觉出不对,终于放下书,低头堵住了黎九的唇。
时安知想的只是把不爱吃的提子塞进黎九嘴里,然而正中奸计,黎九一只手合住了他后脑,唇舌间提子的酸甜滋味翻滚不休,他到底被强迫着咽了大半颗碾碎的果肉下去。时安知气坏了,这一吻结束以后他就拿书去敲黎九的头。
黎九哎哟一声没避开,翻身去他肋下挠痒痒。
梅筱然不知怎么,忽然看得微微有些脸热。直到黎九朝她这方向看过来,她才悚然一惊。
她竟然就这样站在这里看了那么久?!
黎九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因为那里头有温度。
她第一次觉得,黎九看她的眼神里把她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件东西、一个摆设。
黎九身边的那人也注意到了她,梅筱然也终于在方才目睹的那片温存似水的和谐之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黎九爷捧在手心的那个人,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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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这个吃醋问题~特别加更一个小剧场哈。
这么说吧,只有小九吃醋的份,比如万一小十对边以秋特别好的话,小九就要哀怨。“你是不是想到了年轻时的我你是不是只爱我的青春美色可是我现在也不老啊你看一口气换八个姿势不成问题blablabla”
然后小十就要脸色微红的拿书打他的头。
小九就跑。
小十说你给我站住。
小九站住了冲小十眨眼。
小十的脸更红了。“你……不是说八个姿势?”
小九瞬间化身饿狼。
拉灯,哼唧。
(七)
梅筱然住进了煦园,黎九待她很好,衣食用度都是上上等。时安知也待她极客气,叫她梅小姐。她不安地表示当不起,让时安知叫她小然。然后有些拿不准地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黎九说,也跟着兄弟们一起叫一声时哥吧。
时安知却笑了,他原本比黎九还大两岁,只是这些年一直过得安稳,看着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不过到底自己心里有数,他看着明媚鲜妍如娇花的梅筱然,笑道:“差着十几岁,都能叫一声叔啦。”
黎九却只是含笑看了他一眼,这两人之间常常连话都不用说,只一个眼神就千言万语。
梅筱然不是年轻不懂事的小女生,于是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九爷一声时叔,这称呼便定了下来。
在梅小姐隐隐成了煦园的女主人不久,黎九又陆续带回了一两个人来。这回是十来岁的男孩子,充做打手养在身边。其中有一个,叫边以秋。
他是被黎九从路边上捡回来的,他那时十四岁,虽然骨架子不小,但是三餐不继地流浪了好些年,整个人瘦得很厉害。不过凶悍劲儿非常足,一个人对上了三四个比他大不少的持刀混混也没退缩,一把刀子就插在他肩头,他仍势如疯虎,硬生生地扛下了密集暴雨似的拳脚,只死死地咬住了其中一个目标的喉咙,几乎豁开了对方的气管。
就在他快要被打死的时候,一辆车停了下来,边以秋听到有个人问:“怎么回事?!”他身上的拳脚攻势一松,然而他只咬得更紧了,被他按在身下的那哥们已经在窒息中陷入昏厥。围攻他的混混慌张地向那个声音解释,说哥几个莫名其妙就被这疯小子咬上了,狗哥您看,您看他还不放——
边以秋的后心猛然被一个极大的力道抓了起来,他唇齿间硬生生撕下了那昏厥倒霉鬼颈上的一块皮。他呸掉那块皮肉,还在张牙舞爪地胡乱攻击,只是还没看清楚状况,啪啪一左一右两个耳光扇得他晕头转向,终于冷静下来。
他在金星乱迸的视野里,看到那辆车的后车窗降了下来,有个人弯腰凑在那里说着什么。
随后,他听到了车里一个低而冷的声音。
“七十多岁老人家摆的摊子也敢掀,还被一个半大孩子压着打。这种货色,我黎九不敢留着。一人废一只手,滚出华南。”
发落完了那几个混混,拎起边以秋的男人把他扔回地上,坐进副驾,那车开走了。
边以秋在滚滚烟尘里呛咳了几声,反手用手背抹掉了嘴角溢出来的血沫子,抬起头却发现那车在十多米外停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看着车后座的门打开,一只脚踏上了地面。
一个高大阴森的身影笼住了边以秋全身,那声音从头顶落了下来。
“你叫什么,愿不愿意跟着我。”
边以秋被带回了煦园,肩膀上插的那把匕首,在上车之前被他自己拔掉了。他疼得哆嗦,但是用手指紧紧捂住伤口之后,还是努力在车里坐直了。他尽量避免着把身上的血污弄到车上,这可是九爷的车——他知道黎九是谁,但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坐在同一辆车里。
他垂着视线,一点儿也没东张西望。直到车子缓缓停稳,黎九下了车,他也踉跄着从车里蹭了出去,伤势和饿让边以秋的膝盖软了一下,他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却被一只手给及时拉住了。
边以秋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极其温柔的眼睛,眼珠带点褐色,这让其中投射出来的注视带着种很特别的暖意。
那人有些讶异:“这孩子……”
黎九在一边仿佛笑了一声:“小狼崽子。交给你了。”
边以秋看了看那人,又看看黎九。黎九抛下一句:“跟时叔去吧。”之后就走了。
时叔带他去裹了伤,这男人的手指很软也很轻,边以秋一开始担心这人看上去这么斯文,面对自己肩上和身上的那些狰狞可怖的伤,不知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结果时叔脸色都没变,只是在给他清洗肩上那处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刀痕时,柔声问了句:“疼不疼?”
面对群殴痛打、野狗追咬、饥寒交迫这些都没动过一下眉毛的边以秋,因为这一句话,忽然眼圈红了。
但他没哭,他竭力忍住了。时安知只是看着他,没有再问,也没有多说,待他情绪好些了才说:“好孩子,不怕了,以后有九爷罩着你呢。”
边以秋点了下头,他知道自己算是入了黎九的眼。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更加亲近这个会问自己疼不疼的温和男人。
收留了边以秋之后没几年,黎九开始着手洗白自己的产业。他想从修罗场里拔出腿去,而无数双身在其中的手却要拽紧了他索取金钱或命。
这些事情时安知不知道,边以秋却在经历。十七八岁的他已经成了黎九手下非常得用的一把利刃。他不贪、不懒、无畏、忠诚,为黎九冲锋在前,悍不畏死。他是在给黎九打天下,同时也在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黎九和时安知叫他小秋,但道上的不少人已经开始明里暗里称呼一声“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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