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宁辞没有参与进来也没有身处危险。
但他不会允许宁辞离开自己,一点机会都不给宁辞。
于是他又跟在了宁辞身后。
宁辞并没有离开,他只是去厨房倒了杯水,完全忽略了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水是他早上烧的,现在还是温热的,他把水放在了茶几上,自己却没有喝。
“谢谢宝贝。”
一看就是特意给他倒的,裴烬连忙喝了,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
宁辞已经不想去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了,只是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
裴烬的裤子和衣服都破了,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看出来几天没刮了,还真的很像那种刚流浪没多久的,要不是他长得帅,估计连小区都进不来。
裴烬的腿上和手臂上都有血迹,看起来应该是已经干了,看不到伤口在哪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弄的。
宁辞有很多话想说,可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看着裴烬:“喝完了吗?”
裴烬点头又立马摇头,宁辞却不管他:“喝完我要去上课了,钥匙还给你。”
宁辞感觉自己的心脏现在不是在疼了,而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酸胀的厉害。
他当然知道把钥匙还给裴烬是什么意思,他想裴烬肯定也知道。
他看见裴烬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但是没有伸手去接他递出来的钥匙,等待了片刻之后,宁辞攥紧书包肩带,刚要把钥匙扔到茶几上,手就被握住了。
“等我一下。”
裴烬把他的五指攥紧,硬生生让他把钥匙攥在了掌心,他的手有点冷。
宁辞记得以前裴烬的手都很暖和的。
他没有回过神来,裴烬就转身进了卧室。
水流的声音响了起来。
宁辞就静静地站着,他大可以扔下钥匙直接走,但他又一次听了裴烬的话。
几分钟之后裴烬就出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换掉了,换成了……宁辞的睡衣,睡衣本身就偏大,穿在他身上倒还好,就是宁辞看见的时候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裴烬就靠了过来,拉着他的手把他摁在沙发上。
宁辞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
但他看见了裴烬手臂上和腿上的伤,有点触目惊心,看起来像是什么给划伤的,但是已经都处理过了,刚才裴烬握住他手的时候他也明显感觉到了裴烬掌心的粗粝,感觉起了茧子一样。
宁辞想看一眼,但是忍住了,他挪开视线手肘抵着裴烬的手臂,这一回直接挣脱开了。
可依然还是没能松一口气,宁辞不知道现在自己想要干什么,挣脱开,然后离开,然后呢。
他脑子很乱,他一点都不清醒,他一点都不冷静。
刚想要站起来,裴烬突然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拉着他的手放在他膝盖上下巴搁在了他手心,粗糙的胡子硌得他掌心有些刺痒。
裴烬仰着头:“对不起。”
宁辞抿紧了唇想要缩回手。
裴烬没让。
裴烬不让的不允许的,他就没办法抵抗。
所以裴烬瞒着他的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就没办法知道。
如果不是裴远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挣脱不开,宁辞干脆就不动了,只是盯着裴烬:“裴烬。”
裴烬立马应了声,那模样就像是犯了错的小狗,蹭在主人身上企图获得原谅。
但裴烬并不是小狗,宁辞也不是他的主人,宁辞努力克制住自己语气里的颤抖,“不要碰我。”
他闭了闭眼,也不想去看裴烬是什么表情。
他想,如果裴烬没有松手,他如果走出这间公寓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空气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应该是过了几秒,或者是零点几秒,搭在他掌心的重量没有了。
握着他手的力道也消失了。
裴烬就蹲在那儿神色严肃地看着他,嘴里说的就是:“不碰了。”
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明明听了自己的话,宁辞的心却再次像被揪了一下。
“我可以解释。”不等宁辞做什么反应,裴烬就立马道:“本来是生日那天回来的,但事情出了偏差。”
“我现在努力回来了。”
宁辞并不想听这些,然而裴烬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紧紧地盯着他:“没有要不告而别,和你发消息那天手机摔坏了。”说着还啧了声补充一句:“垃圾手机,摔一下就坏了。”
“没办法买新手机,但是,你看我还保存得很好。”
宁辞不知道他说的保存什么,裴烬已经把屏幕都摔碎的手机拿了出来,屏幕按亮的那一刻,屏保上宁辞的照片分外明显。
“这几天都是靠看着这个撑过来的。”
手机是被裴远摔的,破手机确实是破手机,屏幕碎了,还能亮,但是没法发任何消息了,他又出不去只能试图自己修手机,拆到一半又怕拆了就没办法开机了,没办法再见到屏幕上的宁辞了,怕自己失去了这么一点念想会熬不住。
裴烬说着轻笑了声,看着宁辞一直冷淡的神色出现一丝浮动,忍住想要直接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对不起。”
宁辞单手撑着沙发手指陷入柔软的沙发里,有些轻微颤抖。
“裴远想让我出国,我不想,所以元旦我回家找他理论去了。”
其实裴烬还有话没有说,比如其实一开始并不是的,是他主动找的裴远,告诉他自己不想继承家产了,告诉他自己想要过正常的高中生活,即使他可能就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告诉他如果裴远不答应他会把母亲留下来的股份卖给公司最大的股东,虽然在告诉裴远之前他已经在做这件事了,他只是在找一个借口,找一个脱离裴远的借口罢了,否则裴远还真的觉得他有多么在乎裴家的财产,他只是在提前通知裴远一声。
告诉裴远,他趾高气昂的引以为傲的裴家家产,很快就会变成别人的。
当年裴远和裴烬母亲结婚的时候为表诚意裴远就分了股份给对方,后来裴烬母亲生完裴烬,裴远又给了一些股份给她,因为裴远知道那些钱最后还是会回到裴烬手中,因为那些股份最终的受益人都是成年以后的裴烬。
所以裴烬手中有着不小的裴氏的股份,裴远输就输在了他太自负,觉得裴烬不可能会舍得裴家那么多家产,觉得裴烬一定会愿意继承他的财产。
而裴烬只觉得这些股份脏。
但是他也不会让自己变成穷光蛋。
只不过这些肮脏的事情他觉得没必要告诉宁辞,宁辞生气也好想要打他骂他也好。
“我跟他说我要好好读书,他不同意,就把我关起来了。”裴烬认真地解释着,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辞张了张嘴,裴烬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连忙道:“不告诉你,是怕你不让,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想这么晚回来。”
还有个原因就是他怕宁辞知道了,他会不会阻止自己是一说,也怕裴远误以为知道他知情股份的事情找上他,怕裴远迁怒为难他,也怕裴远一生气连带着宁辞也一起关起来了。
他能吃苦可宁辞不能,他哪里舍得宁辞被关起来受伤,要关也是他把宁辞关起来。
而现在,裴烬知道裴远肯定找人盯着宁辞了,也知道他完全不知情。
“对不起我迟到了。”裴烬低声下气,恨不得用最卑微的语气来道歉,虽然这几天没有见到宁辞,但他能用肉眼看出来宁辞瘦了,刚刚握宁辞手的时候也觉得他瘦了,才短短几天就瘦了,他这几天过得肯定很不开心,所以才会不理自己,就算是要和自己分手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裴烬并不会允许宁辞和自己分手。
“你还要我吗,宁辞。”
在裴烬一声声的道歉中,在裴烬低声下气的询问下,宁辞好不容易用泥巴坚固起来的心一下就被捏碎崩塌。
他狠不下心,完全狠不下心。
从裴烬的只言片语里,从裴远的话语里,从裴烬身上的那些伤,宁辞也能猜到裴烬这几天大概和自己一样过得很不好,但是他不想就这么心软,虽然裴烬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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