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秀点点头,坐在那等着。
雷东川给她找了一本书,陪她坐了一上午,一起看书,偶尔低声聊天。
等到中午的时候,有人过来跟雷东川说了几句话,当地人说方言口音很重,又说得快,外地来的人很难听懂说的什么。
董玉秀抬头看向他们,安静等待。
雷东川听完之后,微微拧眉过了一会才松开,对董玉秀道:“姨,这边负责人说资料有缺失,他们之前转移过一次地方,要从别处调资料过来,可能还要再多等一段时间……”
董玉秀问:“要等多久?”
“怎么也得几天吧,这边路不好走,咱们一路过来就花了好长时间。”雷东川道,“要不咱们在这边多住几天,再等等?”
“好。”
董玉秀很好说话,雷东川提议下午外出去城里看看的时候,董玉秀也应了。
只是在拿了外套准备上车的时候,董玉秀问他:“子慕不一起去吗?”
雷东川拿了车钥匙,道:“哦,他留下来帮忙。”
董玉秀:“不是说资料不齐?既然找不到,子慕留下来整理什么呢?”
雷东川有些心虚,移开视线道:“就,帮忙什么的,您不知道档案室多缺人,瞧见子慕会整理,紧赶着就给留下帮忙了。”他扶着董玉秀上车,找了借口道:“正好咱们今天出去逛逛,您帮我参谋一下,买点礼品,这两天我正好用。”
董玉秀:“你在这里给谁送礼呀?”
雷东川笑道:“还能有谁,给郎卡呗,姨,您不知道,郎卡手里有个宝贝,我和子慕眼馋有一阵了,这回入藏耽搁这么久也是因为想把他手里那件东西买下来。老话不是说,先礼后兵嘛,我就想着先给他送点什么,打好关系。”
“他手里有什么?”
“一尊金佛,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您上车,咱们边走边聊。”
……
雷东川的车开刚开走,白子慕就从房间出来了,他眼睛有些浮肿,像是一夜未睡好。
白子慕去找了这里的负责人,跟着对方去看了遗物和石碑。
他一路跟着车队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一些汽车遗骸,但那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从来没想到会这么近距离看见。他心里做足了准备,但存放在玻璃罩内的遗物只是几件旧衣服,还有两顶帽子,其中一个软皮本被江水浸泡过,上面的钢笔字迹已经散去,只留下一点淡淡的蓝色墨痕……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惨烈,或许这些遗物已经经过处理,仔细辨别,隐约能看到衣物上深色的痕迹,似是血痕。
白子慕认真看了,在里面又找到了白长淮的工作证。
上面的照片只有一半尚还完好,勉强认得出人。
白子慕盯着看了一阵,在负责人轻声询问了两遍之后,才像是如梦初醒,哑声认领了这份工作证。
他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之后,小心收好。
这是他此行唯一的收获,也是他给妈妈的交代。
负责人道:“这证件修复过一次,刚找到的时候泡了水,也是辨认了好久才认出人名。你也知道,在这里能找回来已经是万幸,现在还有好多是失踪,唉,盼着哪一天铁路、公路都能通到这里,也算我们的牺牲没有白白付出呀。”
这里驻守的人员换过数任,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把这些物品照顾的很好。
一座孤零零的石碑,玻璃罩内存放的几样东西,还有染血的照片。
有些被找回存放于此,有些则永远埋于山河。
高山巍峨,英雄难归。
白子慕祭拜之后,驻足良久,一直到天色渐晚才离去。
雷东川带董玉秀回来的也晚,走了一天,董玉秀也有些累了,回来简单吃过饭,跟白子慕聊了几句就去睡了。
雷东川招手让白子慕过来,抬手去摸他的脸。
白子慕向后微微躲了一下,雷东川道:“别动,我看看。”他手指碰过眼角,低声道:“有点肿。”
白子慕小声道:“没有,昨天没睡好,有点水肿。”说完之后有点不放心,又问,“很明显吗?我妈看到了?”
雷东川摇头:“没有,我今天带着董姨光了一下午,她累了,我刚才在一边瞧着了,餐厅灯暗,你又一直躲在暗处,肯定没看到。”
白子慕这才松了口气。
桌上有今天出去买的水果,叫不出名字,表皮看着是青黄色。
雷东川给他拿了一个,道:“这是酸梨,特意挑了熟一点的,你尝尝,董姨说你喜欢吃酸甜口,这个你应该喜欢。”
白子慕拿了一个,咬着慢慢吃。
他其实尝不太出味道,刚才吃饭的时候也只是机械性进食,吃了几口东西。
雷东川耐心喂他吃了一个酸梨,又哄着喝了一点粥,这才放他走。
他们两个人住一个房间,白子慕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雷东川知道他在想什么,翻身抱住他,用手脚代为固定之后,在他耳边道:“我明天还带董姨出去,今天跟她说了,档案室资料不齐,要等几天才能从别处送到……过两天再跟她说,你也缓缓,不急在一时。”
白子慕安静下来,他握着雷东川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雷东川的吻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他耳边,像是安抚,又像是庇护。
*
隔天。
雷东川不好再找上街的理由,但也不敢把董玉秀留在这里,他担心白子慕不在状态,很容易被察觉,就找了理由让董玉秀陪他去拜访郎卡。
雷东川昨天说了金佛的事,虽然只模糊说了一下大概情况,还是让董玉秀忍不住有些担心。
她不知道白子慕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还发生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脸色都有些发白。
雷东川连忙安抚道:“姨,您别担心,小碗儿福气大,没事,就是扭伤了脚,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伤着骨头,就是一点皮外伤。”
董玉秀勉力点头,眉宇间依旧没松开。
雷东川岔开话题,道:“姨,您说咱们今天带的礼物够吗?我听说郎卡在城西也有铺子,别再买了他家的货,那可就热闹了。”他看了一眼董玉秀,“还有金佛那么重要的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姨,等会您多帮我说两句,这金佛贺爷爷盼了多少年了,要是能带回去,他老人家肯定高兴。”
董玉秀道:“你们年轻人做事干脆,只要一会不嫌我烦就好。”
雷东川:“怎么会,董姨您能帮忙,我求之不得呢!”
城西。
雷东川提了礼物去拜访,却扑了一个空,郎卡的手下告诉他,说他们老大外出访友,要明天才回来。
雷东川留下礼盒,心里庆幸。
一半是因为抬头看到郎卡的铺子里卖的货物,四周陈列着贵重香料、药材,他这次买的是金器,不会重样,面子上过得去;另一半是庆幸郎卡不在,来饮马城的一路上,他可是瞧见郎卡对董姨笑了好几次,雷东川疑心老男人心怀不轨,若非实在找不到外出的理由,他才不想带董姨过来。
放下礼盒之后,董玉秀忽然开口道:“东川,我记得车上还放了一想酸梨,也留下吧。”
雷东川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留下了水果。
郎卡的手下看到他搬了一箱酸梨过来,倒是挺惊讶,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雷东川问:“怎么了,看不上?”
对方摇头,站出一个汉话说的略微好一点的汉子出来,比划着对他道:“我们老大喜欢吃这个,尤其是现在的酸梨,酸……”连着说了好几个“酸”,对方词汇量匮乏,干脆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手势通用,雷东川看懂了,问道:“你们老大喜欢吃酸?”
对方立刻点头:“对!”
雷东川笑道:“巧了,我弟也喜欢吃,这还是昨儿特意去买的。”
*
城西,一家藏在街区小楼里的金器铺。
几个身穿藏袍的汉子守在外面,而郎卡则提了一个黑色的小皮箱,去楼上拜访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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