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今雪:我在门口。
直到屏幕彻底暗下来,许戚迟缓地接收了这条消息。他靠在桌边,强忍着胸口的酸胀,手指比大脑先一步打出回复:你过来干什么?
廖今雪只道:进去再说。
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在餐厅空等五个小时,得不到一句答复。而现在只是因为廖今雪的一句话,他就要乖乖照做?
许戚堵着一口闷气,他放下手机,回房间继续拿起刚才翻出的衣服走进浴室。
水声盖过周遭所有动静,许戚总觉得能听见一阵电话铃,不知道是真的,抑或是精神紧绷下的幻觉。花洒的水流被手动调得时断时续,身体一会冷一会热。
仓促地洗完,许戚不小心被淋湿的发尾都没有来得及擦干,他回到客厅,屏幕干干净净,连一条新的短信都没有。
廖今雪走了吗?
许戚突然有点慌神,他快步来到门前,透过猫眼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想也没有想就打开大门。
屋内泄出的光覆盖整片昏暗的楼道,廖今雪的身影随之有了完整的轮廓。他觑了一眼,站直半靠在墙上的身体,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廖今雪率先打破沉默:“你洗澡了。”
许戚说:“不可以吗?我本来就要休息了。”
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声音里抑不住的颤,想必站在面前的廖今雪已经一眼看穿,他在强撑。
廖今雪没有反驳,而说:“不让我进去吗?”
许戚不知道廖今雪作为失约的一方为什么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就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不出有一丝一毫负罪感。
当慌不择路地打开这扇门,许戚明白,他心底最深处的脆弱已经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廖今雪眼下。
所谓的报复仅仅持续了一场澡的时间,在廖今雪眼里,大概无比可笑。
“你明知道我会在餐厅等你,为什么要故意不过来?”
哪怕许戚切实地恨着廖今雪的失约,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让出一条路。
如同他对待廖今雪的方式,永远不遗余力地敞开自己的世界,永远先退让。
廖今雪停在原地,不冷不淡地开口:“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来,是你自己擅作主张。”
许戚禁不住想笑——擅作主张。这四个字毫不留情地摧毁他整个晚上的期望,“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如果你告诉我不去,我就不会在那里等一个晚上。”
“我提前告诉你,你就不会等了吗?”
廖今雪一个字也没有说错,就算把事实摆在面前,许戚还是会堵上最后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餐厅等他。
比钝刀更伤人的实话破开一道裂口,许戚想起那束初拿到手中的玫瑰。他只是想要轻轻触碰一下,结果是被划破了手指。
廖今雪于他也是这样,蛊惑,危险,但仍旧想要牢牢紧握。稍有不注意,划伤的不仅仅是一根手指,还有他整颗奉上的心。
“为什么...”
廖今雪侧过头,许戚的问声卡在喉咙里,顶灯的光晕下,他清晰地看见廖今雪下颌角一处浅浅的牙印。
脚下的地面在晃动,几秒后,许戚才发现晃动的原来是他自己。他用涩哑的嗓音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廖今雪皱了下眉,心情似乎不大愉快,“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牙印是可以不小心弄上去的东西吗?
许戚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具体发生的事情他想也不敢去想:“你晚上和别人在一起吗?是夏真鸣?”
廖今雪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语气稍沉:“他找我有事,我们一起吃了顿晚饭,这有问题吗?”
“就因为他比我更早吗?”
这句质问似乎有两层含义,廖今雪看着许戚毫无血色的面孔,湿漉漉的发尾还在往下滴水,像一只雨中被抛弃的流浪狗,“我已经答应他,不能临时毁约。”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戚,你凭什么觉得我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廖今雪掷地有声的反问让许戚一阵眩晕,夏真鸣都能得到‘前男友’这个头衔,可他和廖今雪,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明明他已经这么努力,这么卑微地想要让廖今雪开心,做这些甚至不是为了他自己。廖今雪好像根本看不见他的努力,只会用薄凉的言语刻下一道又一道划痕。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故意做这种事情?”
许戚还记得落水被救上来后廖今雪披在他身上的毛毯,记得廖今雪曾夸他勇敢,让他寻找更适合自己的新工作……他曾那么温柔地对待过他,差点与喜欢混为一谈,好像自从发生关系以后,一切都变了。
许戚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让廖今雪有一点动容,他拭去许戚脖颈上的水珠,放轻声音:“先把头发擦了,我陪你把蛋糕吃掉。”
什么叫做陪他…这明明是廖今雪自己的生日。
许戚不想让廖今雪看见自己的表情,低着头说:“不要,你走吧,蛋糕早就撞坏了,看着没有胃口。”
“怎么撞坏的?”
“路上有条流浪狗闻到味道,追着我跑了一条街。”
廖今雪擦拭的手停顿了一下,叹了声极淡的气,“没事,还能吃。”
“不要你吃,你都已经在外面吃饱了,我等会就拿出去丢掉。”
“许戚,你想要我走吗?”
廖今雪冷下眉眼,作势真的要离开。许戚见他准备朝门口走去,还没有犹豫出结果,伸手已经扯住了廖今雪的衣角,“我没有要你走……”
许戚忍红了眼眶,他一边知道这样做的自己就是贱,廖今雪分明是故意吊着他。可另一边,他根本没办法眼睁睁地看廖今雪离开,还无动于衷。
理智和情感,最终还是向后者妥了协。
头发擦干后,许戚从卧室出来,坐在桌边的廖今雪解开了蛋糕盒上的丝带。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最初的期望,由廖今雪亲手拆开这个礼物。
只是盒子里面的蛋糕,已经辨别不出原本的形状。
廖今雪取出赠送的小盘子和叉子分了一人一份,挑出还算完整的部分,切下来放进许戚的盘子。
奶油腥味很淡,在水果的遮掩下甜味并不突出,如果它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许戚觉得廖今雪一定会喜欢。
嘴里的蛋糕食之无味,许戚的视线流连在廖今雪脸上的牙印,比刚才淡了很多,几乎快看不清。但还是那么刺眼,让人只想把那一块皮肤严密地遮起来,再也不要看见的好。
“你和夏真鸣……”
许戚没有说下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但廖今雪明白他的意思。
放下沾满奶油的叉子,廖今雪掏出手机放到许戚面前的桌上,冷声道:“你上次不是已经看过我和他的聊天记录?要是你不相信,可以再看一遍。”
许戚正想说他没有,那只是消息弹出来后被他不小心瞥见,仅仅只有一条。可是来不及解释,许戚的目光已经定格在廖今雪的手机上,短暂地空白了几秒。
就在手机尾部,挂着一条灰灰的,丑丑的小鸟样式的毛绒吊坠。是他在游乐园里打了十几个气球,赢来送给廖今雪的礼物。
许戚多眨了两下酸涩的眼睛,问:“你怎么把这个挂在手机上了?”
廖今雪说:“没有其他能挂的地方。”
许戚的问题不是这个意思,可廖今雪已经回答,就意味着真正的答案他不想解释。
已经够了,对许戚来说这已经能够抚平那个牙印带来的介怀。要是不介怀,他还能够怎么样?歇斯底里地质问廖今雪为什么要和夏真鸣出去吃饭吗?廖今雪已经愿意把手机给他看,更何况,他们现在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我不看,你收起来。”许戚撇开头,又舀了一勺蛋糕,终于尝出一点甜味。
盘子里的蛋糕吃完,廖今雪捡起盖子,重新装了回去,“剩下别吃了,我等会下楼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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