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抬眼,问旁边的男生。
“怎么了?”
此时两人都已经离开了书房,正坐在灯光明亮的客厅。
蔺空山接电话的时候,商洛晔就在旁侧一直看着他。
对蔺空山和秦书衡的通话,商洛晔的心底其实稍微有些介意。
只是这种介意并非正事,而是那种略带隐秘的心境。
商洛晔也知道,蔺空山的事都会自己完美解决,别人冒然插手,反而是不信任他的能力。
况且换做别人,也没多大可能会比蔺空山做得更好。
所以对蔺空山的询问,商洛晔也只会了一句正事相关的话题。
他说:“不知道宋仁会有什么后招。”
蔺空山揉着手腕,微微后靠,脊背轻倚在了身后柔软的沙发靠背上。
许是因为已经离开了工作所在的书房,现下的美丽青年周身便染带了微许闲散。
他说得有些漫不经意。
“威逼,忏悔,卖惨……就那几个招数来回用吧。”
蔺空山的嗓音里生了一些慵懒之意。
反而愈发显得勾诱惑人。
商洛晔看着他,甚至晃了下神,才复又想起了自己的真正想问。
“你念大学的时候……宋仁是不是来找过你?”
蔺空山重新坐直了背脊,点了下头。
“嗯。”
他才刚应完,微酸的腕骨忽然一热。
蔺空山的手腕直接被商洛晔握住拉了过去,摊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我健身时学过一些拉伸按摩技巧。”
只见商洛晔神色没什么波澜的说完,他就握住了蔺空山的指尖,轻缓地捏揉按摩起来。
蔺空山微怔,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对方。
结果他还没开口,就听商洛晔问:“你那时候,是怎么摆脱了宋仁的纠缠?”
蔺空山在大学时被宋仁找到,当时洛素是他的老师,对此自然知情。
商洛晔也因此而了解了一些。
当时宋仁有钱有背景,还有妻子的白家做靠山。
而蔺空山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他其实很难真正去和宋仁抗衡。
但洛素不会把自己学生的伤痛随意全然剖析给别人——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儿子。
所以商洛晔知晓得也并不全面。
现下商洛晔开口问了,蔺空山想了想,便向他做了解释。
“宋仁回来找我,是因为他和现任妻子生下的儿子宋青禾,被确诊了白血病,需要移植造血干细胞。”
青年淡然说出的,又是近乎爆炸性的巨大信息量。
“但因为他们家里没有任何亲人能与青禾配型成功,血库里也没找到合适的捐献者,所以他们才找到了我。”
当年蔺空山的妈妈虽然去了陌生的小镇,但对宋仁和白家来说,想查到她的踪迹其实并不难。
只是因为蔺幽兰这么多年没有任何出格举动,而蔺空山也没有什么动静,才没有人过多留意他们。
但等到宋青禾需要配型时,蔺空山却立刻就被他那位十八年来从未谋面的生父找上了门来。
“巧的是,”蔺空山说,“我与青禾的配型恰好成功了。”
商洛晔仍在轻缓而规律地帮人揉按着指节和腕骨,听到这儿,他面上未动声色,暗中却不由皱了皱眉。
当年蔺空山被宋仁找到时,宋仁的妻子还没有去世,白家也尚还没有与宋仁断绝关系。
实际上,以当时白家的势力,他们完全有可能是强迫蔺空山去做的配型。
不过蔺空山却说了一句。
“我其实没怎么见过那位白女士。当时除了宋仁,大多都是白斯年,也就是青禾的舅舅在和我交涉。”
白诗然那时已经病了,需要静养,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怎么见蔺空山。
而蔺空山对那位白女士,包括对宋青禾,他其实都没什么额外的恶感。
毕竟,白诗然也是被宋仁给骗了。
“从她的角度来看,是宋仁婚内出轨。”蔺空山道,“宋仁只不过是觉得妻子家的人对自己太强势,但其实,他能占的便宜一点都没少占。”
当初宋仁出轨,白家原本是坚决要求俩人离婚。
但白诗然却在此时查出了身孕。
她本来就身体不好,不能受到刺激,又不愿和宋仁离婚,家人自然也没办法再强行逼迫她。
而宋仁一看有了孩子,自己的地位稳固,立刻就把之前对蔺幽兰那些信誓旦旦的真爱誓言抛开。
他最看重的,依然是白家能带给他的优渥地位。
“至于宋青禾本人,”蔺空山道,“他更是无辜的。”
“所以我同意了捐献造血干细胞,并以此为交换,要求宋仁不要再来打扰我。”
商洛晔这时的攒眉更明显了些。
“但他后来也没有做到。”
虽然蔺空山在大学期间的确过了一些清静的日子。
可后来,宋仁又一意要把蔺空山推去联姻,为自己谋利。
蔺空山道:“那是在白女士去世之后,白家不再继续帮扶宋仁,宋仁又没有能力,情况自然急转直下。”
说来,这也是宋仁的报应。
白诗然对他付出了感情,宋仁却辜负了她。
宋仁自然也必将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这些时,蔺空山的声线依然很是淡然。
商洛晔帮人揉按着颀皙微凉的指节,却不由得陷入了一瞬沉默。
他知道,蔺空山全然是从最理性冷静的角度在思考。
但人类本身,就是感性动物。
从头到尾,无论多少缠恨纠葛、情网悱恻。
蔺空山都是所有人中最无辜的。
他没有犯下任何一丁点差错。
可偏生也是他,成了承受最多的那个。
当初蔺空山与宋青禾配型成功,宋青禾需要移植的只是一部分造血干细胞。
那如果宋青禾是有其他器官损坏了,需要替换呢?
甚至于假如,是宋青禾的心脏出了问题——
这种假设,只消一想,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对这种事,常人绝不敢去深思细想,但商洛晔却没有任何退缩。
他不仅要想,还要做出最周全的思量。
商洛晔不是故意在折磨自己。
他是要为自己的心上人,做好最详实完美的考虑。
但这些事,商洛晔对蔺空山却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他又详尽地问了些其它问题,直到夜色已深,眼看已近蔺空山平日的休息时间,商洛晔才照常叮嘱人,早点去休息。
不过与平时不同的是,这一次,蔺空山回到侧卧,商洛晔却跟了他一起。
“还有事?”
蔺空山有些不解。
商洛晔解释:“你的手腕关节还有些紧绷,我帮你按到睡着吧,这样你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蔺空山自然不想让对方那么辛苦:“不用,我已经……”
但他的手指,却已经被对方握住了。
纤皙的指尖似乎已经熟悉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单单只是被握住轻触,居然就生出了轻快的惬意感。
“哥。”
商洛晔低声叫他。
“不会太久,你睡着了我就走。”
蔺空山没能坚持多久,到底还是妥协了。
“好,那辛苦你……等下你也早点去休息。”
“嗯。”
商洛晔低应一声,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波动。
但他的长指却又上挪,借着正经的按摩动作,与对方十指交握。
商洛晔发觉。
每次他叫“哥”的时候,好像当真会很有用。
蔺空山躺去了床上,商洛晔则坐在了床侧。
他的手指直接伸进了蔺空山的绒被里,牵握着那皙白柔凉的手指,一寸一寸,慢慢揉磨。
安静的卧室内只有轻而浅的呼吸声,在这宁然的静谧里,掌间惬意的热度当真让被按摩着的蔺空山萌出了些许睡意。
床侧灯光也被调暗了,睡眠模式的昏色柔光映在青年美丽的脸庞之上,宛若碎金般灿然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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