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要不是秦默进来后跟沈卓云混得熟,只怕也少不得被一顿折腾。
灯熄了没一会,就有男生从被子里出来,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音。
然后就是轻微的碰撞声,和男生闷闷地叫喊声。
沈卓云倚在墙边,月光从透过玻璃窗洒在床铺上,落在秦默脸上。
细长的眉,合上的凤眼是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眼尾处微微上挑,原本就是很精致淡漠的长相,在月光下更显得清寂凉薄。
沈卓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张脸上,抬手触了触秦默睡梦中紧皱的眉宇,眼眸中色彩越发的深沉,半晌,竟缓缓勾出一个笑来。
完全不同于白日明亮笑容的微笑。
怎么会这么巧合呢?秦默?
床下殴打的声音越来越大,沈卓云低喝了一声:“都轻点。”
下铺声音渐渐低微了。
沈卓云把身子向后一仰,也慢慢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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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秦默是被沈卓云推醒的,一看窗外天还刚蒙蒙亮,寝室里的男生还打着鼾。
还没到5点。
“再过15分钟就吹起床哨了,”沈卓云对他说。
秦默套上了迷彩服,昨天过于忙乱没有感觉,今天才发现这长袖的迷彩服相对于现在的季节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粗糙的布料昨天被汗水浸透过,气味愈发难闻起来。
“习惯了就好,”沈卓云看他穿着衣服一脸纠结的样子安慰道。“周末有时间可以洗的。”
秦默点点头,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铺,跟着沈卓云一起去洗漱。
这时秦默才知道,自己的日常用品早就被收拾好送了进来,毛巾牙具一应俱全,质量很好,多余的东西却一概没有,也不知道是没被送进来还是送进来却被扣下了。
洗了把脸秦默才觉得清爽多了,跟着沈卓云提前去操场站好,等集合哨一吹又跟着大部队跑步,别人十圈秦默五圈,杨方宏看着他的龟速随口骂了两句,秦默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跑。
跑完了所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每人一碗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
教官大喊只给十分钟吃饭时间,秦默本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刚跑完步感觉没有什么胃口,馒头又干又硬还是凉的,咸菜也感觉不是味道。秦默喝了碗里的粥就不想接着吃了,沈卓云拿胳膊肘撞了撞他,嘴唇上下翕动:“这里剩饭会挨罚。”
秦默皱了皱眉,咬着牙就咸菜吃掉了一个馒头,胃里饱涨的难受。眼看着快到时间了,沈卓云皱了皱眉,趁着教官不注意把他剩下那个馒头拿到自己餐盘里,几口吃了下去,又把自己没动过的粥推了过去。
秦默愣了愣,转头就看见沈卓云冲他笑得阳光灿烂。
有点傻气。
秦默低头拿勺子舀粥喝,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
很奇怪,明明只有一天,却熟识如多年老友。
忽然想到曾在网上看过嫁接生涩的两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邂逅却恍若旧识。
秦默想,如果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军训,他或许会有些享受,毕竟这种集体生活,和被人关照着的感觉并不坏。
可惜不是。
第5章 休克
秦默体质确实很差。
不但是因为常年死宅,还有就是先天贫血的原因。
这学校经常有常年不运动的网瘾少年被送进来,却很少有先天性疾病患者————毕竟家长送学生来的目的大多是改造而不是谋杀。
像秦鸿钧这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儿子有贫血,却断定儿子有精神病的父亲也是比较罕见的。
秦默先天疾病的直接表现就是,来的前三天,每天下午都晕一次,而且晕倒的越来越早。
第三次把人送进医务室的时候,沈卓云脸色难看程度活像吞了一桶苍蝇。江校医一看秦默的状况也吓得不轻。
两个人忙活了半天把秦默放床上,江校医寒着一张脸吩咐沈卓云:“去把你们教官叫过来。”
医者父母心,她能为了这一份工资忍让,由着他们折腾这些素昧平生的孩子,却不能忍受他们将一个孩子慢性谋杀。
天热,杨方宏过来的时候,敞着胸口,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里禁止吸烟。”江校医说。
杨方宏把烟头按墙上熄了。
江校医皱着眉看他的动作,耐着性子问他:“秦默这孩子有病你知道么?”
杨方宏笑了:“他爸说他有精神病。”
江校医忽然有种冲动把眼前这个男人丢出窗去:“他有先天贫血,还有严重的低血糖你知道么?你们这么训练是要他的命!”
“江校医你别听他扯,他说是低血糖就了?我还说我艾滋呢。”杨方宏满不在乎扯了扯嘴角。“别人不都这么过来的?训他十天半个月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我是医生你是医生?”江校医彻底爆了。“这孩子来了三天晕了三次!刚刚他不是昏厥!是休克!迟一点会死人的!再出人命你们谁来负责!”
杨方宏被江校医吼得有些发愣。
江校医知道这里出过人命,听这里的一个年轻教官说的,那孩子是活活被打死的,肾功能衰竭,最后送去了医院也没有救回来。
上一任校医就因为这个干不下去辞了职。
半天,杨方宏撇了撇嘴,冷笑一声:“那校医你说怎么办吧,不训练难道让他看着别人训?那我保证明天起我们整个班都他妈得艾滋不能训练了。”
江校医看他有妥协的意思,气才消了些,坐回椅子上,想了想:“上午让他跟着你们训,下午让他来我这里帮忙干活,正好平时进货我一个人不方便搬。”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事我自己跟主任说。”
杨方宏看着床上还没有意识的秦默一眼,冷哼一身,算是认同了这个办法。
“江校医,你这里塞的下几个人,你还是自己算好吧。”临走前,杨方宏阴阳怪气地留下了这么一句。
沈云卓在一边看着,等到最终决定出来,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这次江校医没有提出来秦默的情况,沈卓云就只能把自己还不算保险的计划提前了。
沈卓云神色暗了暗:谁能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秦默呢。
在江校医说到秦默是休克的时候连沈卓云都愣了。
如果秦默真的死在这里呢?
沈卓云想到,这里依旧是个地狱,他能凭借着过往十八年的锻炼在这里混得还算不错,不代表秦默也可以。
如果秦默不是正巧分在自己的寝室,如果江校医没有对秦默心软,如果自己不知道秦默进来了……
沈卓云不太想继续想下去。
这次之后秦默的待遇几乎让寝室里那帮小子嫉妒疯了,杨方宏倒真没说错,他们就差没说自己得艾滋了要求去医务室工作。
只是那些不太和谐的抗议和酸话都被沈卓云压制了下去。
秦默每天上午跟着浑水摸鱼,杨方宏心情好时当做看不见,心情不好骂两句踢两脚也不会真发狠,估计也是对那天江校医的话有所忌惮,真把人打死了,校领导能不能遭殃不一定,作为打死人的教官铁定是要倒霉的。
下午就去帮江校医抬抬药品,偶尔还会帮忙把几个伤员抬到床上。沈卓云身为班长,班里有人出了什么问题,都是沈卓云带着来的。
最常来的几个沈卓云都认识了,最眼熟的自己班的一个小眼镜,和当初那个当着所有人面脱衣服的姑娘。
脱衣服的姑娘叫沈晴,被送进来的原因居然是同性恋。
沈晴居然还是个空姐,见多识广,性格活泼的要命,说起话来能把江校医和秦默两个面瘫脸都给逗笑了。
沈晴被关了五天的禁闭,把人关小黑屋里锁着,一天一顿饭什么也没有,换了别人早受不了了,这丫头倒是照吃照喝,出来了除了有点虚弱到医务室挂个水,其余什么事没有,生命力也是旺盛地让人惊叹。
送她来挂水的是个女教官,她就盯着沈晴冷笑:“你倒是再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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