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扭曲的面纱从他面前悠悠滑落,我心里忽一动。
像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吃人的怪物,就是个普通男子。
会笑会怒,也会犯错的凡人。
我笑道:“哎,我说真的,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咱们就当朋友行不行,我身边还有一堆的糟心事没处理,你干嘛非得跟着卷进来呢。”
他唇角弯着,不说话。
我凑到他面前,不死心道:“以前咱俩就这么相处的吗?你带我打靶,给我吃东西,没事儿就呆一块儿?”
他很麻利,已经给我的手缠好纱布,我收回手,他一边低头把瓶瓶罐罐放回医疗箱,一边说:“没有,以前我们没有呆在一块儿。”
“为什么?咱们不是恋——”
话音未落,就终止在他看过来的眼神里。
心脏被一寸寸缠紧,窒息的感觉翻涌而上。
他看了我片刻,又低头继续收拾:“因为你不喜欢我,和不喜欢的人呆在一起,对你来说没有必要。”
明明被妥帖对待,伤口却痛得更厉害了。
冷汗跟着下来。
他转身去放箱子,我望着他的背影,疼痛的手变得沉重,手腕处如同被谁铐上枷锁,死死拖着我不能动弹,呼吸间也带着雨水与血腥的气息,恶心得一塌糊涂。
直到他转过身,看着我。
他说:“走吧,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口型一张一合。我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潇潇,我喜欢你——”
我喃喃道:“不……”
痴迷的笑容面具般戴在他脸上,不断闪动,过去的影像与现实重叠,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成了真,我处在狭间,艰难辨认着他的面容。
“跟他分手……我要补偿……”
我的心跳快到无以加复的地步,攥着胸前的衣料,痛苦弯下了腰,男人似乎扑上来要扶起我,焦虑喊我的名字,询问我的情况,而幻听温柔地捂住我的耳朵,于是我只能听它说话了。
幻听笑道:“我想和你做爱。”
第158章
谁在说话?
谁在对我喃喃痴语?
我的手茫然伸出,没来得及抬多高,就有无形的锁链禁锢住了动作,我想站起,想逃离这个空气中都涨满腐烂气息的房间,刚刚起立便头晕目眩,踉跄着跌坐回去。
跌坐进男人伸出来的双臂间。
他的声音因为过分恐惧而变得极其狂躁:“哪里不舒服吗?潇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捂住咽喉,用力吞咽唾沫,手撑在他的小臂上,又像烫伤一样迅速缩回来。
我又听见了哭声。
一直在哭,呜呜咽咽,满是痛楚,那个人在求饶,在祈求,将自尊踩在脚下,在口齿不清地拜托着什么,哭得厉害了几乎被呛住,狼狈到了极点。
——那是我自己的哭声。
“求,求求你……”魔怔一般,我与幻听说出相同的话,“求求你,放过他,我求求你……”
幻听消失了。
男人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泪水,抬起眼时,透过水雾,能看见他扭曲而痛苦的神情。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这副模样,跟我多半脱不了关系。
所以我本能想要安慰他,正要张口说话,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痛苦降临在后颈的生殖腺上。
有谁叼着我的后颈,生生从那里撕下了一块肉!
连着带血的皮肉,野兽在我身后贪婪地咀嚼,虎视眈眈,似乎还想再从我身上获取餍足。
痛苦闪电般远去了,我却心有余悸,伸手不安地抚摸,完好如初,没有被标记……我没有被谁强行占有。
全程不过几分钟,我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
连背心都湿透了。
等我彻底清醒,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大校背了起来,他不容我分辨,直接把我带到了最近的医院进行检查,我晕头转脑体检完毕,男人坐在大厅椅子上,拿着我的单子面色凝重地看,我拿棉签按住上臂止血,蹦跶到他身边去,刚想坐下,鼻尖轻轻抽了抽。
他的味道,和我刚才在幻觉中,闻到的味道很像。
一时间我甚至想后退,他却已经抬起了头,招手,示意我站到他身前。
我有点无措地站好,他仰头望我,目光中带着万般复杂情绪,许久,才轻声说:“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就忽然脑子晕了一下。”我扯着袖口,紧张道,“体检单上有说什么吗?”
他掸了掸单子,没说话。
怎么,我癌症晚期吗。
短短瞬息我都已经想好了后事的交代问题,要怎么跟父母坦白病情,要麻烦我哥给他二老养老送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从中来,哽咽道:“你直说吧,什么癌症,我是不是没救了?”
他:“没有,很健康,一般人都没你这么健康。”
我的眼泪默默收回去。
但他的神情看上去还是很严肃,并没有多少放松,我坐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道:“你在想什么呢?”
他疲惫地坐在那里,像一座倾倒的高山,四肢百骸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叹息。
我更加不知所措。
大校说:“虽然你以前说过,我们恩怨两清,再不相欠,但你其实直到现在,都还是在怨恨我,是不是?”
我:“啊?”
他平静地续道:“是我痴心妄想了,以为你既然忘记了过去,忘记了那些混账事,我就有机会和你重新开始。我错了……”
他侧头,含笑看我一眼。
一眼就击中我。
笑得像一头被遗弃的大型犬,说不出的落寞感伤。
“你没忘,我也没忘,我们始终停留在那天,不会有什么变化。”他淡然道,“从来如此,一直如此。”
我听出些问题来了。
我跟他的过去,似乎不仅仅是男男朋友脚踏n船这么简单的问题。
现在直接问他到底发生过什么,未免显得太傻缺太不会看气氛,我便试探道:“呃,我跟你说过恩怨两清这种话?”
他捏着单子,发出簌簌的声音,指节青白,我组织语言,说:“经历那些往事的,是过去的我,说恩怨两清的也是那个我,既然我这么说了,那就说明,我们之前的确两清,不用再计较了。”
他唇角深深勾着,注视着地面,仔细观察他,会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聚焦。
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家邻居以前养过狗,那是一条特别可爱的博美,后来被几个顽劣的小孩儿活活打死了,我远远看过一次它的尸体,就是瞳孔涣散,表情空洞的模样。
唉,这不戳我的心么。
“那你想怎么样。”我直白道,“时间又不能倒退,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医院大厅,悲欢离合,七情六欲,零零总总,急救车呼啸而来,又马不停蹄再次出动,担架进进出出,看见他们,我又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那些幻觉没什么大不了了。
就算那是真的。那果真是我失落的回忆。
那又能怎样呢。
眼前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一条威风凛凛,但总是表现得很小心的军犬,衔着我的衣角,不敢太用力,总是怕我丢掉他似的,只会在我看向他的时候,眼巴巴讨一个奖赏的抚摸。
诚然我对他没有爱情,可我也不想再为了已经翻篇的往事去怪罪他什么。
毕竟我也忘了那些痛,我忘了,如何再去为过去的我讨什么公道。
他比虚无的过去更重要。
我的现在,比我的过去重要。
“喂,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别当男男朋友了。”我撑着侧脸,百无聊赖道,“就算咱们在一起,也跟过家家似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别谈了。”
他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轻颤了一下。
我伸手,扯住体检单另一角,笑道:“先当朋友吧,我还挺喜欢你这个人,愿意和我交朋友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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