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胖子这种一根筋的人,一时半会转不明白,但没多问,一口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沈浪霆背过身,面向云雾缭绕的山间,用手机悄悄拍下药瓶的名字,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去。
见他徐步走来,阮京默抬起上身,问道:“小徐来吗?”
“必须来啊,”沈浪霆眉眼微弯,笑的好看,“我和他之间是随叫随到,你忘了吗?”
阮京默也跟着笑笑:“没忘,看来你也没少欺负小徐。”
“也?”沈浪霆踢开脚边的树枝,在男人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你终于承认了,故意吓唬胖子。”
“只能说他胆子太小了。”阮京默甩锅。
沈浪霆表示赞同地点头。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刚才捡到的,是你的吗?”沈浪霆从兜里掏出白色药瓶,朝人抛了过去。
阮京默精准接住,脸色微变,一秒后又风平浪静,将药瓶收尽口袋,“是我的,谢谢你。”
沈浪霆随口一问:“什么药啊?”
阮京默神色平淡,没有表露出半点不对劲,语速保持不紧不慢的状态:“安神药,最近总失眠。”
“哦,”沈浪霆扒拉两下头发,笑着道,“我也经常失眠,如果好用,我也买一瓶试试。”
阮京默五指微拢,轻声道:“这种药还是少吃为妙,对身体有副作用。”
“那你还吃?”
“我也是偶尔服用。”阮京默动了动胳膊,大脑迅速组织语言,开始转移话题,“奔奔自己一个人在家吗?”
“怎么可能,”沈浪霆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瞥着对方,语气轻飘飘,“去姑姑公司玩了,我老姐会照顾他。”
“沈总对奔奔很关心,有姐姐帮你照顾孩子,挺好的。”阮京默由衷地说出心里话。
沈浪霆往后一仰,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左腿叠在右腿上,翘起二郎腿,语气带着慵懒的意味:“没办法,奔奔没妈,只有爸爸和姑姑,还有爷爷。”
末了,又笑着补充道:“外加几个没正形的叔叔。”
阮京默微微别开脸,声音极轻:“这样看来,奔奔还是很幸福的。”
“他不愁吃喝,当然幸福,”沈浪霆慢慢闭上了眼睛,翘起来的脚慢节拍地左右晃动,“不过有些事情,不好说,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他想要的一切。”
“有关奔奔的....”阮京默欲言又止,有点紧张地吞咽口水,侧过脸偷偷观察沈浪霆的表情,发现男人在闭目养神。他深吸口气,将后半段话说了出来,“你有找过奔奔的妈妈吗?”
“找?”
沈浪霆陡然睁开双眼,吊儿郎当的笑几乎瞬间消失,“阮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找?”
阮京默被问的猝不及防,微微失神两秒,恢复镇定后,迎上沈浪霆锐利的目光,轻声说:“一直没听你提过有关奔奔的生母,我以为......那个人离开了。”
认识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谈话头一次涉及敏感话题,看似是时机成熟了,聊到这方面也并不觉得唐突。
沈浪霆眸中涌动着晦暗的情绪,随后重新闭上眼睛,逐渐收回方才逼人的气势,嗓音平和道:“我确实在找人,大约是半年前,奔奔突然来到我的身边,我没有一点准备,那种感觉令我心生烦躁,但是血缘关系不能否认,我只能接受。”
阮京默低垂下眼眸,目光怔怔,安静地当一个倾听者。
“我不知道孩子的妈是谁,依照我的性子,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随遇而安,要么主动出击。”沈浪霆半阖着双眸,眼睛平淡无波,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我两条路都走了,从随遇而安到不甘被戏耍,然后决定主动出击。”
沈浪霆很抗拒和外人交谈有关奔奔的身世,但是身边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莫名的特别舒适,他情不自禁地说了些心里话。
他现在将阮京默当成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卸去伪装的面罩,铲除一些心中疑虑,露出较为真诚的一面:
“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很难,找一个故意躲着你的人更难。”
听到这里,阮京默张张口,终于出声:“浪霆,也许他有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沈浪霆从嗓音里挤出一声嗤笑,丝毫没有同理心,“我始终认为,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激化矛盾。”
“你恨他吗?”阮京默蓦然开口。
沈浪霆闻言睁眼,缓缓坐直了身体,两条长腿屈起,双臂随意搭在膝盖上,他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偏头看向阮京默,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和这个人谈不上恨不恨,我之所以想找到他,主要是为了奔奔,我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如果因为意外不得已生下奔奔,OK!我能理解,我不仅理解,只要他一句话说清楚,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扰他。”
阮京默心口振动,滚动喉结吞咽口水,“什么意思。”
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从阮京默的心里冒出来,那一瞬间,他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意思就是....”沈浪霆语气一顿,眉峰锐利,嘴唇很薄,风流之相下其实是一张薄情脸,“我会告诉奔奔,他没有妈妈,没有生父,他只有我沈浪霆一个父亲,我可以爱他一辈子,给他想要的一切,至于那个人.......他可以从我们父子的世界消失。”
“你就不怕奔奔伤心吗?”阮京默瞳孔微缩,莫名身体泛冷,感觉自己坠入冰窑。
“也许会伤心,毕竟家庭不完整,但是他有知情权。”
每当这个时候,沈浪霆总想抽烟。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环顾一圈周围的树木,决定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他没有点燃,只是用手指夹在鼻尖嗅着尼古丁的味道。
“我这个人讨厌欺骗,所以不会明知故犯去用谎言灌溉自己的孩子,谎言留下的伤痛,是无法想象的沉重。他早晚有一天会长大,他要学会面对现实,接受事实,他是一个男人,不是一个永远活在温室里的花朵。”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2章 “京默哥,你摸哪呢”
听完一切的阮京默, 手有些不稳,眼神飘忽。
他记起上次在陈携炜的工作室与沈浪霆毫无征兆的相遇,惊心动魄的感觉直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
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就要被迫和沈浪霆当面对峙。
不是没想过大大方方地站出来, 勇于承受一切暴风雨, 甚至在无人时刻,他像一个要当众阅读的小学生,私下里偷偷练习该如何对话,还把自己长篇大论的解释用笔写下来倒背如流。
他阅人无数,是一个经商好手。
商场如战场,他见过太多人为了利益而露出丑陋的一面, 也见过遵守底线值得尊敬的对手。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唯独沈浪霆, 他做不到。
真正要面临暴风雨时, 他退缩了,整个身体不听指挥, 下意识的想逃离那个让人窒息的空间, 逃到一个沈浪霆追不到的地方。
他做过错事, 伤害过沈浪霆, 因为太过想要, 再加上体质原因出现幻听,导致他趁人之危与对方发生关系。
他朦胧中听到了沈浪霆的挽留声, 他们互相拥抱彼此, 沈浪霆叫他不要离开。
而这些只是幻听,其实并没有。
在人意识不清醒时, 他得到了沈浪霆。
这件事对沈浪霆来说是一场意外, 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本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坦诚相见”, 他有更加完美的相识计划,他想尊重沈浪霆,先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对方身边,慢慢取得一席之位。
后来舒雅问他,当沈浪霆推开药房门的时候,为什么要回避,到底在怕什么?
理由简单又复杂。
失败的代价他承受不起,害怕未曾拥有便永远失去。
从接近沈浪霆的那一刻起,他的目的就是让对方爱上自己,只有这样,他才有勇气坦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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