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郭果,去茶几上拿了打火机,走到窗户旁边点起香烟。烟味冲淡衣服上残留的舒芙蕾的甜味,辛辣的尼古丁沿着空气爬动,让沾到的神经感到苦涩。
郭果再抬脸的时候泪痕已经用手掌擦掉,现在看起来只是眼眶脸颊有些红通通。
“我讨厌烟味,以后都不用闻了。”
“啊。”聂凯点点头,真心地说:“恭喜。”
他不说再见,只是略略放缓了神情,视线一扫房门,说:“走吧。”
郭果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有些破音,他仍梗着脖颈,头也不回地走了。
细腰长腿白皮肤,还是很靓,聂凯却没再看他的背影了。
他用牙齿咬着香烟,舌头抵着烟蒂,无意识地轻蹭。拿出手机在微信聊天框里,对着方小野今天午休时发的无意义表情包,回了个“1”。
免费劳动力方小野一直到晚上要睡觉了,才有空打开微信,看见了这个冰冷的1。
他先飞快地发了个猫猫头表情过去,然后滑着屏幕上下翻了翻,除了自己的废话就只有表情包,思索半天也没明白聂凯这个1是什么意思。
按照以往,这类消息聂凯从来都是不回的,这个残酷的男人。
聂凯:闲下来了?
哟,今天不仅回了,而且这会儿还是秒回啊?
方小野看了看时间,10点钟,不算太晚。该从店里回去了,但夜生活也恰好能开始。
他问:我闲了啊,躺床上呢,你在干嘛?
聂凯:[图片]
方小野点开一看,就是别墅主卧的照片,还隐隐能看见画面角落的照片墙。
真乖。方小野舒心了,乐滋滋打字:是么,累一天了,晚上得早点休息。按摩贴还有吧?用一个。
聂凯:不会用
?
啥意思?
干嘛呢?
方小野的手指头僵停在半空,拿着脸盆路过他的任和景随手抽了他后背一巴掌,问:“看什么呢表情这么扭曲?我也看看……”
手掌一翻立刻把手机摁到枕头上,方小野挥起胳膊赶人:“滚滚滚,洗你的脸去,想想你明天得几点起!”
任和景:“靠!”
旁观人士狠狠去搓脸了,方小野这才敢细品,聂凯那是在撒娇?是这意思吗?不是他单恋成疯发癔症吧!
重新捡起手机,对话已经有了六分钟的间隙,聂凯在后面补了条消息。
聂凯:别紧张,开玩笑的
方小野觉得自己没理解错。
方小野:刚刚打蚊子去了,不会用简单,我来给你贴啊!
聂凯:我会
方小野:会也没事,我想给你贴
聂凯没有马上回,他攥着手机干等了十来分钟,躺在床上都有点困了,才收到新的消息提醒。
是条语音,方小野下意识放到耳边,很沉很哑的男声,实实在在含着愉快的,像用富鲁格号吹出浑厚夜曲。
“哄谁呢?不聊了,睡吧。”
方小野心跳静止一瞬,随即更有力地撞上胸腔。他用指节抵上眉心,闭上眼睛把这条语音重播了一遍。
“晚安。”他最后回。
洗脸回来的任和景正赶上方小野从床铺一跃而下,他兜着脸盆看着这人在桌面一通翻腾,终于找到支笔趴桌上写起什么,忍不住凑过去瞧瞧。
“我操?”任和景盯着他手掌下压着的假条:“你小子要背叛革命?”
方小野潇洒地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大名,转身用真诚地眼神对着他:“好兄弟,我现在就走了,你明天帮我跟车间主任请个假。”
任和景震惊:“他下午不是才骂了咱一通,说我们不会干活要勤快点多学学吗?你这是直接打他脸啊!实习表现不要啦?”
方小野想起这茬,啧了声:“我后天……也可能明天晚上就回来了,你就跟他说我家里有事儿,不回去不行。”
“这个点你怎么走?总不能打车吧?”任和景探头看请假单上的内容:“你家什么事儿啊?父亲生病……你爸病了喊你回去?啥病啊还要你连夜赶,这老封建你理他干嘛?”
方小野摇头:“没有,他好着呢,和他没关系。”
发觉任和景用质疑的眼神瞪着他,一副不说清楚不让走的样子,方小野笑着叹了口气。指腹蹭过鼻子,眼神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相当坚定地说。
“我凯哥今天不对劲,我得回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说:
(十万火急地更新)(赶上了)(长出一口气)
第42章
方小野加了两百块让顺风车给他捎到聂凯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这黑灯瞎火的,司机又是个满口不知道哪儿的土话的中年壮汉,开车时不时拿凶悍的眼睛往后视镜瞥一眼,方小野个一米八的男青年这一路神经都绷着,如果是女生那紧张真是没法说了。
虽然知道门口的动静也不会吵到二楼去,他输大门密码的时候仍是轻手轻脚。这个点儿周围别墅的灯光都暗着,只有路灯和门前的感应灯撒下一泼昏黄。方小野的影子映在里头,像是皮影戏中偷香窃玉的浪荡小贼。
“叮”的一声,大门打开。
屋外的灯光和月色一并涌进去,水波似的在门关处滚动。他淌着水进门,抬头看看二楼,黑森森的静寂,就小心走到客厅的沙发边上,把背包往旁边一放。
九月份快十月的天,夜里温度正好,不调空调也用不着盖被子。
方小野把外套拉链嗖的拉到下巴,躺到沙发上。他调了个七点半的闹钟,又预定了八点的早餐外卖,总算能把手机放下。双臂在胸前抱拢,闭上眼睛。
——养宠物的困扰之一,是它们喜欢大半夜从某个地方一跃而上,重重砸在熟睡中的主人身上;或者盘踞在你的必经之路,让你在起夜时狠狠绊倒。猫咪尤甚。
但是聂凯,他是没有养宠物的。
因此当他夜里下楼喝水,不清醒的睡意随着冷水一块儿从喉咙咽下,点了根烟,边抽边去客厅的茶几拿烟灰缸,忽然被某样东西绊到。
点燃的香烟脱手,在地毯上烧黑了两缕厚羊毛。聂凯手掌撑着沙发,单膝跪地,视野拉近看清了地上有些脏兮兮的背包,接着掌心下方传来温热紧实的人体触感。
从疑惑到意外,再到生出一些难以形容的情绪……
他缓慢转头,看见方小野平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屈起靠着沙发椅背。自己的手正压在他胳膊上,力道不小,于是方小野拧了拧眉毛,眉间满是倦与惫,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借着从整一面墙的落地窗透进的月光,聂凯望见那颗小痣从掀起的长睫毛下露出来,当方小野朦胧的视线落过来的那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地毯被烧焦的那几簇羊毛仿佛在心脏上重新生长,带来柔软、发痒,和由于痒意生出的莫名焦躁。
“你……”
方小野眯着眼,视线在他脸上定格好几秒,终于清醒过来,立刻翻身坐起。
“我夜里刚到。”他用手背搓眼睛:“你怎么下来了,没吓着你吧?”
聂凯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是吓我一跳,你不是在实习吗?明天放假?”
方小野没正面回答,他还是很困,声音带着黏连的鼻音:“来问问你今天,不,是昨天了……怎么会秒回我消息?”
聂凯正很专注地听着,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问题,一怔:“就因为这个?”
“改变总有理由的吧。”
方小野盘着腿,手臂很自然地搭在沙发边缘,和聂凯的手掌挨在一起:“不管是因为你今天心情好,还是心情差,我都不想错过。”
聂凯闻言垂下眼皮,月光把一切映成冷色调,方小野的胳膊也变白了。他不说话,方小野就伸出一根手指来戳戳他,完了,又哄似的用指腹轻轻滑过那片皮肤。
他问:“所以你今天是心情好,还是心情差啊?”
聂凯说:“本来是好的,现在有点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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