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个从小被用来打压自己的哥哥上楼之后,冯诺一走进了教工食堂,桌子两旁一对对基本都是中青年组合,明显是导师带着学生来吃饭的。
“我们是不是也很像教授和学生?”冯诺一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来,兴致勃勃地说。
对方对他这种装嫩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把筷子递给他,希望食物能堵住他的嘴。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午的阳光打进来,光线比一楼的室内过道明亮得多。即使林孟商几十年如一日的脸盲,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不戴眼镜了?”
“我做了近视手术。”
“你是不是还黑了点?”
冯诺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我去山区呆了一段时间,那儿海拔挺高的,紫外线估计很强。没关系,反正我回来之后也不出门,过几个月就恢复原样了。”
“你去山区干什么?”
冯诺一快乐地说:“支教。那边有一对夫妇——呃,准确来说不算是夫妇——人特别好,一个是当地的小学校长,一个是支教的美术老师,我去之后就一直住在他们家。”
“你怎么想起来去支教了?”林孟商面露疑惑,“你不是转行写科幻小说了吗?”
“好点子哪有这么容易想出来啊,”冯诺一郁闷地说,“前段时间卡壳了,所以想着不如去山里教教数学换换思路,清新的空气挺容易让人有灵感的。”
“你的那个资本家男朋友呢?他没时间去山区支教吧。”
“他没去,”冯诺一说,“他就搞了个项目计划书,然后挖了几个资深的基金会理事,来帮他改革项目的运作模式。他自己一直在首都待着,说不想浪费时间在已经解决的问题上,他还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做。”事实上他还说漏了一点,郑墨阳在听说他要去岚山的时候,把当初袭击他的两个村民哄去边疆修铁路了。
“更有趣的事?”
“用DNA存储电子数据,”冯诺一喝了一口奶茶,非常享受地眯起眼睛,“第一是因为数据存储的载体一直在发生变化,以前的硬盘和软盘和现在明显不一样,也许过几年,现有的数据载体也会过时。其次是因为大数据近几年增长非常快,未来的存储空间可能会变得紧张。用DNA来写入和读取数据,能一次性解决这两个问题。”
林孟商稍稍往前坐了坐,若有所思地说:“因为DNA的结构是不变的,而且它也不怎么占空间。”
“嗯,”冯诺一说,“本身数字化存储就是用的二进制,也就是0和1,而DNA也是由A、T、C、G四种碱基构成的。只要把这些0和1转化成A、T、C、G的排布,就可以合成一个存储信息的DNA。要读取数据的时候,只要对DNA进行测序就好。”
林孟商想了想,点头承认说:“好吧,这确实很有意思。”
“美国已经有实验室在做这种工作了,不过现在用DNA来写入数据,比用硬盘费工夫多了,纯粹是个人爱好,”冯诺一说,“你能在朋友面前掏出一根手指,说这里面是我喜欢的电影,感觉挺酷的。”
“你确定不是恐怖吗?”
冯诺一发出长长的叹息,脸上浮现出向往的表情。林孟商心想这俩人还真是般配。
“最近没什么新鲜事吗,教授?”冯诺一说。
“没有。”
“打算把一生奉献给学术事业了?”
“没有,”林孟商淡淡地打断他,“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已。”
林孟商是冯诺一毕生所见条件最好单身最久的人,22岁博士毕业,回国之前就在美国名校拿到了终身教职。他和郑墨阳年纪相仿,然而恋爱史就像白纸一样干干净净,这很不科学。
虽然天才很容易有怪癖,但林孟商除了性格冷了一些,喜欢教别人用尺规画正三十五边形之外,并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地方。而且国外的人又不是瞎子,审美差距不至于那么大,为何母胎单身至今,实在是未解之谜。
“要说新鲜事的话,刚刚倒真发生了一件,”林孟商说,“刚刚下课的时候,一个不是我学生的男生拦住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他觉得我自带干冰特效之类的,临走还把六教走廊上的盆栽给撞倒了。”
冯诺一拼命忍住没有笑:“他大概是想夸你好看。”
“而且,”林孟商没有领会冯诺一的暗示,自顾自地叙述事件,“现在才四月份,他已经穿短袖了,居然还满头大汗。”
“等等,”冯诺一警觉起来,“我见过这个人,头发剪得很短很清爽,肌肉很发达,看上去像个运动员,是不是?刚才我在学堂路上的时候,他跑过来问我六教怎么走,还把我当成学生呢。”
“好吧,”林孟商无奈地说,“就是他,说话颠三倒四,像个傻子。”然后顿了顿,重新措辞说:“像个很帅的傻子。”
“你也承认他很帅了……”冯诺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是gay?!”
林孟商把筷子放下,淡淡地看着他说:“我给你个喇叭,你去物理系大楼顶上广播吧。”
“不好意思,”冯诺一咳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不漏?”
“因为我不确定,”林孟商说,“我也没真的谈过,没有实验证明的事情谁敢保证。”
“天哪,”冯诺一头痛地捂住眼睛,“这么多年了,我爸妈一直拿你当个神话一样来打击我,他们要是知道你的性取向,可能就会少贬低我一点了……”
林孟商看他沮丧的表情,深感自己是个大恶人,但面上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把奶茶的杯子推给他。
这件事让他郁郁寡欢到傍晚,一个人窝在家庭影院里,连灯都没有开,导致郑墨阳回家的时候以为自家猫猫又出走了。
等郑墨阳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蜷缩在那张真皮沙发上,裹着毯子不停发抖。郑墨阳瞟了一眼屏幕,在放《午夜凶铃》,长发及腰的女鬼正从电视里爬出来。
“怕鬼为什么还要看?”郑墨阳坐到他旁边,顺势把人搂过来。
“我一直好奇到底有多吓人……啊!!!!”
郑墨阳迅速抬起一只手捂住对方的眼睛,同时用另一只手安抚对方背上炸起的毛。冯诺一对着手指缝透过来的残余影像哆嗦了半天,试探性地问:“结束了没有?”
郑墨阳看了眼屏幕,平静地说:“再等会儿。”
冯诺一的气息逐渐趋于平稳,也许是因为身旁温暖的怀抱,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他听着影片里的尖叫声,很毁气氛地说:“我今天去见那个邻居家的哥哥了。”
“你说是天才的那个?”
“对,”冯诺一长叹了一声,“没想到他居然是同类啊。”
郑墨阳警惕了起来:“他是gay?”
“是啊,”冯诺一在他怀里舒服地找了个角度靠着,忽略对方话语里明显的敌意,“我想,大概又有一个新的故事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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