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定进屋,走到床前,捏着尾巴把黑老鼠提溜出来,晃到乔荆玉跟前,“就是它?”
乔荆玉吓得一个战术后仰,吱哇乱叫。
他不敢再躺了,强撑着精神跟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坐着喝茶。喝了一口水,脸就皱成一团抹布,好咸。
陈文川说:“这是井水,细细品,有甜味儿的,回甘。”
乔荆玉和陈嘉对视一眼,俩人的表情里都写着“没品出来”。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乔荆玉饥肠辘辘等开饭,等饭菜端上来,他握着筷子,望着四周黑了一圈的不锈钢饭盆,还有掉瓷的搪瓷碗,这真的不会把掉下来的瓷吃进肚子吗?
村长热情招呼他们:“来,尝尝我老伴的手艺,鸡是今天现杀的,兔子也是现剥的。”
乔荆玉筷子都差点掉地上,他不是“兔兔这么可爱不能吃兔兔”,只是,那一笼兔子就在院子里,活生生,他刚刚还撸了两把,我去,他看着盆儿里的,这不会就是他刚刚撸的那只吧。
这实在是…难以下咽。
乔荆玉不吃鸡肉,觉得禽类的肉都有股腥味,又不肯吃兔子肉,只吃了几口青菜,就躲一边吃小熊饼干了。
小熊饼干还是临上车时,爸爸硬塞给他的零食包里的,他当时还不肯接住,是陈嘉帮他接住的。乔荆玉心里从来都没这么感激过陈嘉。
吃过午饭,村长带着支教队去村里小学参观,顺便去看看他们即将落成的新教学楼。
乔荆玉奔波一天,真的没精力了,就没去。他想回屋,又怕屋子里还有老鼠,干脆坐在院子里玩手机。
但信号不好,网络也很差。
他在院子里转圈走来走去,都快成拉磨的驴了,班级微信群里的照片总算加载出来。
同桌和班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去海岛度假了,发了他们几个人穿着花裤衩,海边烧烤、垒沙堡、捡贝壳围成爱心的照片。
拍照姿势…反正怎么土怎么来。
群里。
-小胖拍了拍乔荆玉的A大录取通知书
-怎么样小乔,后悔没来了吧?
当时他们是叫着乔荆玉一起来着,但乔荆玉不是跟爸妈赌气嘛,硬是要到山里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赌什么气,或者说,到底想要怎样。
他知道爸妈不可能复婚了,这是他怎么闹都不会改变的事实。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件事,毕竟他们以前那么恩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他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变,爱为什么会消失?
至于跟支教队进山,根本就是他虚张声势。他以为爸妈会来把他拦下的,然后再哄哄他。
谁知道临上车前,爸爸确实来了,却跟他说,这些年一直对你娇生惯养,你妈妈也说,我们对你太娇纵了,你才这么任性,现在你长大了,是该经历一些风雨,磨练磨练,这次就跟你陈伯伯去见识见识吧,看看那里跟你同龄的孩子都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他就赶鸭子上架的来了。
乔荆玉嘴硬,搁群里回复:哼,才不后悔呢,我这儿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特原生态!
一只大黑猫摆着尾巴、踩着猫步从外面跑来了,他想摸摸,但是一伸手大黑就“呲”了他一嘴。
乔荆玉怯怯地缩回手,又在群里补充:还有可爱的小猫可以撸!
结果两条消息愣是发不出去,消息前俩红色感叹号,这破网络!
他又点了重新发送,等了大概半分钟,终于发送出去了。只是小胖的话题早已结束,群消息眨眼就几十条,又有其他同学晒图,有组团去迪士尼玩的,有出国旅游的,有组队网吧开黑的。
看着同学们丰富的暑假生活,乔荆玉感觉与世隔绝了,他站起来看看四周破败的村舍,还有不给摸的大黑,觉得分外凄凉。
这一天的经历可以用“灰头土脸”来形容,他这不是出来散心,而是来参加“变形计”的吧?他盼望很久的高考后的暑假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
下午,压死乔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
乔荆玉去上厕所。村长家的厕所在院子外,后墙那里,一个蓝色铁皮围起来的狭小空间,铁皮上还用红色油漆写着两个大字——“ce所”,这厕所还是露天的,没有顶。
他掀开一扇铁皮门,觑了一眼,一下子就窒息了。
一个坑、两块砖…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是旱厕!
别的都能忍忍算了,但这旱厕实在没法忍啊。
他挥挥手,暗道一声告辞,溜了溜了…
第3章 你跑什么
乔荆玉跑路了。
他走的时候,村长和陈嘉他们还没回来。
乔荆玉不知道怎么去找他们,只能给陈嘉发微信,说他回家了。
傍晚时分,村庄里炊烟袅袅。
陈嘉回到村长家,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才看到乔荆玉发来的消息,此时距离乔荆玉给他发消息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他赶紧给乔荆玉打电话,但对方已关机。
从小和乔荆玉一起长大,他当然了解乔荆玉,这家伙绝不是说着玩儿的,他说要走那是真走。
陈嘉立刻告诉他爸,让村长帮着找人。这里到处荒山野岭,如果迷路了,是非常危险的。
骆海回到村里时,整个村都乱套了,村长发动了全村青壮年出去找人。
他路过村长家门口,正好被抓了壮丁。原来是那个娃娃脸走丢了,正好他还见过那娃娃脸,村长就把他也打发出来找人。
大伙分散出去找人,骆海去了人最少的方向,他不喜欢跟人一起。
昨天刚下过雨,有些路段被雨水冲得很松软,不管是人走过,还是车经过,都会留下痕迹。
骆海打开手机灯光照明,瞥见地上有两道很浅的、小小窄窄的印子,不像自行车,像行李箱轮子碾的。
他顺着这道印子走,发现印痕断断续续的,直到一个岔路口,彻底消失了。
这是进山的路。
山路沿途有茂密的植物,草丛里可能有蛇或其他东西,现在山里虽然没有狼了,但有野猪,还是很危险的。
骆海沿着进山的路找过去。
从小就跟着爷爷进山打猎,进山的路他是走惯了的,只是沿路走了好长一段,都没看到人,就在他准备放弃、折返回去的时候,又看到了地上有行李箱轮子碾过的痕迹。
夏天的山村,天黑得很快。
乔荆玉出来的时候还是白天呢,这会儿已经看不清路了。
他感觉好像迷路了,导航在这时候也不管用,无法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规划路线,走在路上想找人问路,但是荒无人烟,一个人也没遇到。
天彻底黑下来,手机也没电了。
乔荆玉拖着行李箱瞎走,又累心里又着急,头上都是汗,打绺的小卷毛湿哒哒黏在前额,他有点后悔了,想回去,问题是,回去的路他也记不清了。
他一到夜里,方向感就很差,更何况,这还是在没什么参照物的山里,到处都是一样的泥巴路和杂草。
路越走越荒,天越来越黑。
这时候,乔荆玉以往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闲书里的情节都出来了,他记得很多灵异事件和凶杀案都发生在山村。
寂静的旷野吹过一阵山风,乔荆玉吓得汗毛竖起,不禁回头看了看身后。
一紧张,有点想尿尿。
他原地转了一圈,最后瞄准一棵大树。
“对不起了,大树。”乔荆玉转到大树后边,歉意地拍了拍树身,又左右看了看,才解开裤子。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浓黑的树丛后,骆海略微别扭地转过头,眼睛不知道看哪儿。这也太尴尬了吧,刚找到人,就正好碰见人撒尿,他觉得自己好变态呀。
其实他跟了娃娃脸有一会儿了,一开始离得远,看见人影也不敢确定,后来走近了,看见对方拖着行李箱,熟悉的短袖短裤,细条条的胳膊腿儿在月色下白得发光,这才敢确定了。
大树后边没动静了,骆海拨开草丛,看见娃娃脸在系裤绳,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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