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怎么说(75)
“诶,这个主意非常好,我跟你一起去吧。”余柏秀拊掌道。
“冲浪板不重,我拿得动,你们先把架子搭起来,这个比较麻烦。”肖嘉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丛林中,两名PD跟随在他身后,差点追不上他的步伐。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脚底受伤的人,反倒比季冕还体力充沛。
当他捡起几块冲浪板爬到半山腰时,忽然就无声无息地倒下了,被两名PD火速送往医务室。
为了确保嘉宾的人身安全,节目组早几个月就把海岛踩遍了,还建造了简易的小楼以存放器材、安置人员。医务室自然也是有的,而且设备很齐全。嘉宾没有手机,但PD却都戴着耳麦,随时都能联系彼此。
他们很快收到肖嘉树昏倒的消息,并通知各位嘉宾。
一个小时后,肖嘉树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弄清楚自己在哪里,就听见一道沙哑至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醒了。”
他转头一看才发现季哥正坐在病床边,脸色阴沉,眸光晦暗,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地上扔了许多烟头,房子里却没有异味,一个排风口在他头顶快速旋转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对面的窗户敞开,能看见波涛起伏的海洋。
“你脚上的纱布没包牢,全都散开了,”他吸了一口烟,语气低沉,“脚上的水泡全破了,流了很多血,你都没感觉吗?”
肖嘉树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分析他的话,过了大约半分钟才坐起来,看向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双脚,“真的没感觉,我怎么了?”他的灵魂已经和肉体分离了。
季冕把吸了半截的香烟扔在地上,用力踩灭,哑声道,“脚磨破了你没感觉,刀子割肉你有感觉吗?你以为自己是机器人?肖嘉树,你告诉我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话问出来连他自己都感觉讽刺。只要他尽力去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就能看破他们的心思。但现在,无论他怎样去叩击肖嘉树的心门,都听不见一点回音。在他面前安坐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深海。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深海恐惧症”这种病,因为“不可探知”才是最大的恐惧,海洋就在那里,离人类如此近,但人类对它的了解却及不上对月球的十分之一。
它的深邃和深渊没有什么不同,恰如肖嘉树与他近在咫尺,他却猜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在此之前,肖嘉树不曾毫无保留地,用尽全力地接纳他,他或许不会觉得如何。但在经历过那般温暖细致的关怀和真切热烈的爱意后,他简直无法面对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人。
“季哥,我什么都没想,我是不是病了?”肖嘉树直到此时才感觉到疼痛,顿时倒吸一口气。
只这一口气,便把季冕满心的焦躁和怒火都吹散了。他一面用通讯器呼叫医生,一面咬牙道,“你脚上的纱布散开,磨破了水泡,路上又淌过几滩浑水,伤口感染发炎导致了高烧,我们必须把你送去最近的大医院治疗。”
“那我还要回来录剩下的节目吗?”肖嘉树盯着自己的指甲盖。
“伤成这样你还拍什么,没有十天半月都走不了路。”季冕抹掉脸上的无奈,“伤势稳定后我会派人送你回国,黄美轩在医院等着你,我这里走不开,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顿了顿,叹息道,“别再这么没心没肺了,好吗?”
肖嘉树讷讷点头,“好……再也不会了……”
最后四个字钻进季冕耳膜,令他心悸莫名,他正要追问,随行医生进来了,帮病人做了一轮检查,确定他身体没有大碍,烧也退了,立刻便把人送上了直升飞机。
肖嘉树被季冕抱上机舱,全程低着头,也没说道别的话。飞机缓缓升空,他向黄映雪挥挥手,向余柏秀挥挥手,又向施廷衡挥挥手,然后才躺回病床,打开手机,把朋友圈里有关于季冕的内容全部删除。微博有太多人关注,他没敢动,但当他翻到其中一张照片时,却忽然泪流满面。
这又是一张合照,拍摄于半年前的《使徒》剧组。季哥一手搂着林乐洋,一手拿着手机,笑容温暖。他说这是他亲自看中并签下的小新人,请大家多多关照。难怪他总是与林乐洋同进同出,难怪他把最好的资源送到他手上,又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维护他,原来他们是情侣啊。
肖嘉树指尖微微一动,给这张照片点了一个赞,心里默念道:再见了我的没心没肺……
季冕盯着远去的直升飞机,神色莫名。林乐洋站在他身后,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肖嘉树比他想象得更好对付,不过告诉他自己跟季哥是情侣而已,他就痛苦成那样,还主动离开了。真希望他下一期,下下期都不要再来,那样他才能彻底安心。
就在这时,仰望天空的季冕忽然转过头来看林乐洋,脸色阴沉得可怕。
第九十五章 失去肖少爷的滋味儿
林乐洋被季冕森冷的目光冻住了,嗫嚅道,“季哥,你怎么了?”
施廷衡从后面走上来,“老季,今天还拍不拍了?”
季冕收回目光,沉声道,“拍,让大家去基地歇一会儿,我们半小时后继续。”每一期的拍摄时长是三天三夜,然后再进行剪辑,今天若是不拍,很有可能凑不够放送量。
他越过林乐洋走进节目组临时搭建的基地,向助理要来了自己的手机。说是全封闭式拍摄,但拍摄间隙艺人还是可以拿回手机联络一下工作,甚至可以来基地歇一会儿,吃些正常的食物。这毕竟只是一个综艺节目,不用嘉宾拿命去拼。
只有肖嘉树那个傻瓜……想到这里季冕又是一阵胸闷,本想给他打一个电话,忆起他在直升飞机上,通话不是很清楚,只好翻开微信编辑文字。但他很快便愣住了,只因肖嘉树已经删除了所有与他有关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季冕的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许久没动,原本想要叮嘱肖嘉树的那些话全都消失不见,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过了大约几分钟,他退出聊天页面,找到黄美轩的微信,编辑道:【小树若是抵达了医院,你给我打个电话。】
他原本可以解释,也可以把误会消除,但然后呢?他能带给肖嘉树希望,那么能不能确保不让他失望?如果他什么都做不到,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
【好的,季哥。】那头很快回复。
季冕这才把手机交给跟拍自己的PD,吩咐道,“我调了震动,你帮我仔细留意一下,要是有电话打进来就立刻通知我。”PD接过电话放进兜里。
季冕走出去大声喊道,“继续开拍,大家全都回山上。”
说好可以休息半小时,如今十分钟都还没到,嘉宾自是怨声载道,但拿了钱就得干事,只好强打起精神爬上山。恢复拍摄后,红队的组员明显感觉到季冕的气场改变了。他的眉头总是紧皱着,表情显得很严肃,说话非常简短,你若是不听,他就会用凌厉的目光看着你,一直看到你妥协或胆怯为止。现在的他更像一个摒弃了私人感情的领导者,而非红队的一员。
之前黄映雪若是走不动了,娇滴滴的抱怨几声他就会提出休息,但现在他就像没听见一般。他指着离地两米高的树干,沉声道,“这就是你们挑选的基座?这才多高?这样建出来的屋子能叫树屋吗?叫吊脚楼还差不多!吊脚楼都比这个高!”
余柏秀战战兢兢道,“队长,这是肖嘉树选的,他说这个高度足够了,方便咱们上下。”
季冕呆了呆,冷硬的脸庞瞬间柔软下来。他大概能猜到肖嘉树为什么会选择这几根树干,无非是担心他的恐高症。但他的身高足有190多公分,完全可以接受四五米的高度。
他紧皱的眉心松开了,心中萦绕着一团格外温暖的热气,“那就建在这里吧,这个高度刚好,我们搬运木材也方便。”
余柏秀连忙点头附和,转过身时跟黄映雪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瞧瞧,只要搬出肖嘉树,季哥有再大的火气都能熄灭。刚才还说这样建出来的屋子不叫树屋,听说是肖嘉树的主意,立马就能改口。要是对方还在,绝对能把季哥炸开的毛捋得顺顺的。
林乐洋也明显感觉到了季冕骤变的情绪。自从肖嘉树走后,他很有些心不在焉,火气也非常大,这是在心里惦记那人吗?
季冕冷冷看他一眼,末了冲PD打了个手势。PD摇头,表示手机还没动静。短短半小时问了十几遍,季总也是够了。外界传言他跟肖嘉树关系好,他们原本还以为是肖嘉树故意蹭季总的热度或公司的营销手段,但现在看来却是真的。
季冕似乎不相信PD的话,从他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发现未接来电,心里便是一空,又打开微信翻阅,也没有留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没有肖嘉树陪伴左右,听不见他那些格外跳脱也格外可爱的心语,这次的拍摄竟变得无比漫长起来。
他很想保持状态,却越来越疲惫,也越来越不耐,心里仿佛憋着一股火没处烧,在胸腔之中横冲直撞。他拿起工兵铲往林间走去,看见默默跟来的林乐洋,冷淡道,“别跟着我!”
这话不但遣词严厉,连语气也透着几分厌烦,叫林乐洋呆在当场。
PD默默决定把这一段剪掉。
季冕却毫不在乎,甩开林乐洋走进丛林,对准几棵竹子砍起来。PD给他汗湿的脸庞拍了一个特写,终于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怒火掺杂着焦虑遍布在他眉宇间,令他看上去显得非常冷酷。这样播出去肯定是不行的,得掐掉。季总的状态很不对啊!
当PD胡思乱想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连忙掏出来递过去,“季总,电话。”
与此同时,肖嘉树已经抵达医院并做了清创处理,如果晚上没发烧,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出院了。黄美轩坐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地规劝,“小树,这个节目咱们不录了成不成?你才出来两天就弄成这样,我怎么跟薛姐交代?她把你交给我,我却让你三天两头出事,我以后都没脸去见她了。你说你那么拼命干嘛?脚磨破了你就坐着别动,导演又不会拿枪逼着你去录节目,你就是个死脑筋!”
盯着窗外海景的肖嘉树忽然回过头,嗓音沙哑,“美轩姐,我可以不录吗?”
“当然可以!”黄美轩见他态度松动,连忙道,“我原本就觉得这个节目危险性有点高,怕你受不住,签约的时候只签了一期,下期你要是还想去,咱们就续约,你要是不想去了,咱们就退出,没关系的。”
肖嘉树思考良久,慎重道,“美轩姐,那我们就退出吧。这个节目我不想做了。”
“好好好,我马上给季冕打电话,让他下一期另外找人。这个节目再红我们也不录了,还是你的安全最重要。”黄美轩立刻拨通了季冕的电话,那头接得很快,两人先是讨论了一下肖嘉树的病情,然后才进入正题。
季冕轻松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小树不拍了,为什么?”
“你们这个节目太危险了,我不放心让他继续拍下去。”
“不是,我们聘请了专业人员随行保护,每一个地方都探查过,也准备了医疗设施和医护人员,安全绝对可以保证。这次是个意外,下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小树。小树在吗?你让他接电话,我来跟他说。”季冕语气急促。
“他刚躺下,不方便接电话。”黄美轩可不会让两人通话。小树苗那么崇拜季冕,难保不会被他劝回去。
肖嘉树指尖微微一动,犹豫道,“美轩姐,要不我来跟季哥说吧。”
黄美轩只好把电话递过去,并在空中画了一个叉,让他绝对不要听信季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