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一收笑容,整个身体都站得笔直,有些敬畏地看着东方泽,全无刚才潇洒豪迈、应对自如的小大人风采。
东方泽一向对小孩子跟对小动物一个态度:不胜其扰,敬而远之。看到詹姆斯仰望着自己,就极其自然地说:“你好,詹姆斯。”
这句话与塞缪尔说的并无二致,只是到了他的嘴里,就象董事会上跟其它集团高管打招呼没什么两样:正式周到,沉稳刻板,严肃有余,毫无情绪。
可是,这一点都不影响小男孩的情绪。詹姆斯仰望着眼前这个高瘦帅气、气宇轩昂、明明风度潇洒、却不怒自威的青年,无比崇敬地说:“Zenith叔叔,您好!”
“叔叔?”东方泽立时破功,气势全无不说,瞪大了眼睛恨不能较真儿地问:你刚刚明明叫秦正哥哥,为什么叫我叔叔?
蓝博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将詹姆斯揽在身前,郑重道:“阿泽,这是我儿子詹姆斯。从一出生他就知道:这世上爸爸最喜欢Zenith叔叔,其次就是他。”
秦正和塞缪尔坐在树荫下喝冷饮,远远看着那边玩射击游戏的詹姆斯和东方兄弟。
塞缪尔道:“那是伊万,蓝博的第一任妻子。詹姆斯是蓝博的第一个孩子,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这里陪詹姆斯玩儿上一天。”
秦正笑笑:“我猜到了。所以,薇薇安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塞缪尔点头:“是的。我们仨一起长大,那时的薇薇安活泼、优雅、甜美,那段时间应该是她今生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她一直爱着蓝博,盼望着长大后他可以娶她。没想到,蓝博大学毕业,却娶了他的大学同学伊万。”
秦正同情地说:“所以,薇薇安性情大变。”
塞缪尔伤感地说:“是,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吸毒辍学、四处游荡,万念俱灰之下嫁给了自己的同班同学,家世很好并一直爱着她的圣·约翰。”
秦正道:“但是,她并不幸福。”
塞缪尔点头:“她是冲动之下想以这种方式来报复蓝博,可这并不能让她从对蓝博的爱情中解脱,反而是更可怕的自我放逐,最后她的婚姻破裂、身体也毁了,甚至几度想要自杀。蓝博与伊万离婚,这是导火索。但是,她同蓝博的婚姻也并不幸福。”
秦正想像着凯西和伊万的风格:“蓝博的妻子应该是貌似温柔却冷静干练,尤其在心理上要足够强大。”
塞缪尔苦笑了一下:“是的,薇薇安是个感情至上的人,她无法容忍蓝博在感情上的不忠,为此她几乎疯掉,有二次她差点自杀成功。万般无奈之下,我的母亲只好把她接回杜塞尔多夫,希望那里安静、熟悉的生活,可以让她重新获得心灵的自由与安宁。就这样,薇薇安与蓝博的婚姻走到尽头,她带着两个孩子在杜塞尔多夫安定下来。在家族的撮合下,她嫁给了家族史密斯·斯坦利家族,路易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他一直象照顾自己的女儿一样照看着她,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不是跟蓝博去看那场球赛,她应该还可以平静地生活在杜塞尔多夫。我母亲一直说,她太傻,为了这份她从来都没得到过的爱情,一生痴缠、至死方休。”
秦正望着远处板着脸给詹姆斯讲笑话的东方泽,和在一旁开怀大笑的蓝博,轻声说:“都说当务者迷,旁观者清。但感情上的事,谁说得清楚呢?也许薇薇安并不是傻,甚至她并不是没有得到,只不过有些事是命定的,说不清谁在替谁还债。”
这时,马丁快步跑向蓝博,同时秦正的电话响了,是陈立:“出事了——老路易自杀了。”
* * *
老路易早上浇过花,给葡萄藤剪过叶,通过电话银行付了几笔将到期的帐单,回到自己的书房后,用自己珍藏的□□饮弹自尽。死时,周围没有人。
那时,乔安娜在客厅里弹琴,房子里还有三个仆人:一个在厨房准备午餐,一个在车库修理车灯,一个在房间里打扫卫生、晾晒衣服。每个人都在做着无聊却本分的事情,老路易也一样。只是这次,是结束生命而已。
乔安娜一直很冷静,蓝博赶到时,她只问了一句:“他的遗嘱在你那里?”
秦正和东方泽对视一眼:这个女儿太可怕了。
可是,老路易的遗嘱让这个可怕的女儿失望了,同时也让所有人震惊。遗嘱要求:除了那座房子留给乔安娜,全部遗产捐赠给维基解密。
秦正微笑道:“维基解密应该算是全球最可怕的告密组织,专门收集、保管、发布机密情报。无论是美国国务卿的工作邮件,还是某国某年的□□真相,哪里有秘密,哪里就会有告秘者,无论是为了正义、为了公平、为了良心受到的谴责,没有秘密似乎已成为□□者和垄断者的唯一忌讳,也是被蚕食的无知大众唯一可能了解真相的机会——尽管知道真相,他们也无计可施,但至少多一点点公平,哪怕只是感受上而已。”
陈立道:“可是,老路易为什么要把钱全部留给维基解密?就因为他想支持告密者?”
秦正吹了一声口哨,貌似替老路易自嘲道:“至少这样一来,BT组织就不会再叮着这份家族产业,也算解脱了。只不过对于乔安娜来说,尽管安全无虞,但从富豪变寓婆,这打击也太大了。”
东方泽一直沉默不语,小陆轻声说:“那个打印机维修师傅,再没有出现。如果老路易也死了,家产也捐了,这是不是说:我们在BT这个案件上,线索全部断掉了?”
秦正看向东方泽,东方泽正看着他。
晚上,赛堡射击室,东方泽和秦正并肩而立,对着标靶射击。
秦正发现,一枪在手,东方泽的目光沉静得甚至有些冷酷,脸上是少见的刚毅表情。
联想到日间他出奇的沉默,秦正尝试着问:“你怎么想?”
东方泽放下枪,皱眉道:“你呢?你怎么想?”
秦正不露声色地说:“这件事,不是不可以继续追查。只是,难度的确在加大,我们需要考虑清楚,现在的精力是否可以快速推进。BT组织虽然一直是潜在威胁,如果我们不能以快打慢、迅速摸清对方底牌,反而会刺激对方出手。毕竟,当务之急是帮你哥哥处理好天津案以及家族事务。如果你哥推动的计划在二个月内就有结果,这段时间我们要避免节外生枝,可以等他的计划有了着落,我们再处理BT不迟。”
东方泽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秦正没来由地心虚,悄声问:“怎么了?”
东方泽沉声道:“我只希望,老路易的死,跟我哥哥没有关系。”
秦正的心砰地一跳,小心地问:“你怎么会这样想?那可是你哥,你有什么证据吗?”
东方泽犹豫道:“我没有。我只是有些怀疑,老路易之死和维修师傅的失踪,就是我哥为了让我不得不中止对BT组织的调查。”
秦正一阵心寒,想到当年东方泽第一次知道孔雀王做恶杀人时,他曾痛心疾首、愤然离去,现在是不是一个天赐良机可以顺利带他离开他哥哥和家族,从此一心一意留在中国?
但想到蓝博可是他当世最看重的亲人,实在不忍心让他对他哥存有这样的误解,只得一咬牙,替蓝博辩解道:“不可能!你哥对咱们这边的每条线索和进展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相反,我认为是BT组织为了自保来阻止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只是他们下手太快,没想到老路易的遗嘱会这样写,倒断了他们自己的一条财路。”
东方泽想了想,释然一笑:“也是!我哥顶多从罗伯特那里知道老路易想自己打款给BT的事,后面这些情况只有你我、小陆、陈立知道,他怎么可能掌握得这样清楚?”然后,脸色一板:“你这什么姿势?没告诉你身体要站直,手臂要端平,肩要沉下来,你看你这随随便便的样子,你当是在逛动物园吗?站好了,目视前方。不许撇嘴、不许皱眉、不许笑!”
* * *
周一早上,秦正和东方泽一到办公楼,东方泽就和罗伯特出去了。秦正明白今天中午又得自己孤家寡人,就约凯西一起吃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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