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尤本来心很乱,在听完陆浔这番话后,却奇怪地平静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或许从前是,因为那时候他没想到男人能怀孕,对未知更充满了恐惧。
但现在和之前不同,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牧欢也这么大了,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仅如此,他身边还有陆浔陪伴着,体贴的爱人,优渥的经济,他根本不需要再顾虑那么多。
只需遵从本心即可。
这么想着,许尤很快做出了决定,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陆浔,认真道:“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虽然月份还小,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个小生命,他会忍不住想,对方是男是女,更像他还是陆浔,性格乖巧还是调皮……
拿掉他是会减轻很多身体上的负担,但或多或少总会留下遗憾。
如陆浔所说,他也希望能借这个孩子,弥补对方那些本该陪伴却一直缺席的岁月。
“不过最后要不要留,还是得问过牧欢的意见再说。”
陆浔也是这么想的,作为家庭成员之一,牧欢的意见也至关重要。
“嗯,等牧欢放学回来,就找机会跟他商量下这件事。不过是你跟他说还是我来说?”
“我来说吧,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他解释下‘妈妈’的问题。不过他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
陆浔应了声“好”,让许尤挪去副驾驶,自己开车送他回去,他的车则让司机过来开走。
两人到家时,牧欢也刚好放学回来。
三年过去,他身高长了一大截,脸颊也褪去了婴儿肥,五官变得挺拔而立体,活脱脱一副小帅哥模样。
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牧欢在班上人缘也特别好,不仅全票当选班长,更是学校公认的校草,据说喜欢他的小女孩数不胜数。
不过牧欢一心沉迷学习,在感情上还完全处于未开窍状态。
见到爸爸回来,牧欢立刻要扑过去。他年龄虽然长了三岁,对许尤的依赖却丝毫未减。
只是这次他没能如愿抱到爸爸,而是半途被陆爸爸拦截了下来。
牧欢见状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向陆爸爸,脸上写满问号。
陆浔带着笑叮嘱道:“牧欢,以后想抱爸爸,可以走近点抱,别这样一下子冲过去。”
“为什么?”牧欢很不理解,皱着眉,担心问道:“爸爸,你是不是身体哪不舒服?”
许尤下意识看了眼腹部,强装镇定道:“爸爸没有哪不舒服,这事你听陆爸爸的就是。至于原因,等吃过晚饭,爸爸去你房间慢慢跟你解释,好吗?”
牧欢点头应了声“好”,心里惦记的都是这件事,连晚饭吃得都不那么认真了。
等吃完饭,立刻追着许尤问他什么时候来自己房间。
许尤见他好奇得坐立不安,本来想晚点再去,见状便将时间提前了,准备先去解释清楚再忙别的。
他敲门进入卧室时,牧欢早坐在书桌旁翘首以待,看见他立刻眼巴巴望过来。
许尤好笑道:“你好奇心怎么这么强,跟谁学的?”
牧欢嘿嘿一笑,道:“跟爸爸你呀,你的好奇心也不小。”
许尤不置可否,知道该进入主题了。
他斟酌了会言辞,这才开口道:“牧欢,有件事爸爸一直没跟你说清楚。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生出来的吗?”
问话前,他本以为要费很大一番功夫跟牧欢解释,哪知道对方闻言想也没想,直接道:“知道啊,我是爸爸你生出来的。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我都懂。”
这回愣住的反倒是许尤:“你、你怎么知道的?”
牧欢想了会才道:“我听见你和陆爸爸提起这件事了。”
他说着又连忙解释:“不过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当时正想去找你们,卧室门没关,我正好听见了。”
许尤无奈扶额,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你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牧欢摇头,语气格外认真:“别人都是妈妈生的,只有我是爸爸生的,所以我觉得爸爸你很酷啊,就像超级英雄一样,可以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特别厉害。”
许尤听着这些话,内心涌过一阵暖流,没什么比亲儿子的认可更动人心的。
他没忍住过去抱了抱许牧欢,轻轻抚摸他脑袋。
“爸爸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牧欢仰起头问:“爸爸,什么事啊?”
许尤拉着牧欢的手,让他掌心贴着自己腹部,声音很轻地问:“你想要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吗?”
找牧欢谈之前,许尤上网了解过很多有关二胎的话题,发现并不是所有小孩都希望有个弟弟妹妹,有些甚至对弟弟妹妹抱有强烈的敌意。
因此许尤虽然知道牧欢性格好,问话之前心里还是不由咯噔了下。
他怕牧欢接受不了这个孩子。
但很显然,这事是许尤多虑了。
在意识到爸爸说这话的意思后,牧欢立时一脸惊喜:“当然想,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我都喜欢!爸爸,这是真的吗?”
他手指在许尤腹部轻轻移动,像是怕碰坏了小宝宝,声音也刻意放轻:“这里真的有个小宝宝吗?”
许尤心知牧欢很喜欢这个孩子,不由松了口气,在牧欢的注视下笑着点了点头。
牧欢见状立刻欢呼起来,本能反应想往许尤身上蹦,想到小宝宝又立刻停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开始不停跟小宝宝碎碎念,一会让他要好好长大,一会说自己会好好保护他,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
这样的温情时光一直延续到很晚,等牧欢睡着了,许尤才从他房间离开。
走之前他回过头去看,发现即使在睡梦中,牧欢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他轻手轻脚开门出去,动静仍然被一直高度关注这边的陆浔察觉到了。
刚走到门边,陆浔已经迎了上来,他还不知道牧欢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立刻以眼神发来询问。
许尤知道他同样紧张,没多卖关子,笑着点点头。
陆浔唇角扬起,由衷道:“太好了。”
这件事除了陆浔和牧欢,许尤又告诉了爸妈和陆爷爷,他们都是他和陆浔最亲的人,理应享有知情权。
得知此事后,陆爷爷往这边来的频率直线上升,许爸许妈也专门从老家来过好几趟,还给许尤寄了很多老家的鸡蛋、肉食等等。
和之前怀牧欢不同,这次许尤享受的是帝王般的待遇,身边一大堆人围着他转,哪怕咳嗽一声都有无尽的关心。
他不必再东躲西藏,去医院也有专门的团队为他服务,身边再也没有异样的目光,身体的疲惫不可避免,但他精神从始至终没感受到过半点压力。
在陆浔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牧欢无尽的期待中,时间一天天过去。
到孕晚期时,许尤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也开始不便。
他的医疗团队在此之前,早已去B市跟之前为许尤手术的团队对接学习,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随时可以为他进行手术。
手术时间被定在十月四日,许爸许妈提前飞来A市,和陆浔、牧欢一起将许尤送进手术室。
在漫长的等待后,手术室灯熄灭。
没多久,护士抱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走出来,笑着道:“恭喜你们,是个女孩,五斤八两,父子都很平安。”
陆浔颤抖着接过孩子,对方那么小,身体软软的,他甚至不敢太用力,唯恐不小心伤着什么地方。
将孩子抱出来给他们看过一眼后,护士又很快抱走了,紧接着还有给小孩接种疫苗等等。
陆浔盯着手术室,满心想的都是许尤。
对他来说,这段时间实在太难捱,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担心、害怕、不安,这些情绪在他心底翻涌,让他同样备受煎熬。
虽然早有预料,但孕育孩子、生下孩子,这个过程的艰辛仍然远超他预想。
而接下来在见到躺在病床上满脸憔悴的许尤时,他更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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